紫禁城已经搜查完毕了。
在陈太后的正式回复里,自然没有找到朱翊镠。
朱翊镠的行踪对外成为一个谜。
可也不是没有一个人怀疑。
尽管万历皇帝被挟持这消息严防死守,暂时未对任何不相干的人提及,准确地说朱翊镠只告诉过张鲸一人,陈太后是亲眼所见,永宁公主是陈太后告诉的,而驸马是永宁公主告诉的。
所以数来数去眼下也就这几人确定万历皇帝身在何处。
然而,当初可是有人知道并向万历皇帝告密说陈太后去而复返翊坤宫,而万历皇帝当即带着两名近侍怒闯翊坤宫最后又说要留宿那里……待万历皇帝再回来就一直不说话了。
当然,没有人敢怀疑他们见到的那个不说话的万历皇帝其实是“替僧”,毕竟没有人敢怀疑朱翊镠躲在翊坤宫,还与郑妙谨一道挟持了万历皇帝——若非亲眼所见,任谁都不敢想。
可这几件事联系在一起,与万历皇帝亲近的人不禁要问:万历皇帝到底怎么了?朱翊镠到底躲到哪儿去了?
费了那么大劲儿搜查,先是全北京城搜查一无所获,然后封锁紫禁城再查仍然一无所获,可没有理由查不到一丁点蛛丝马迹,朱翊镠会不会躲在翊坤宫或压根儿就没有进京呢?
如此一来,翊坤宫逐渐成为人们议论的焦点,当然这只是在私底下,可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议论此事。
既然成为私底下议论的焦点,那自然就会有人暗中偷偷关注。
只是翊坤宫的人进进出出,表面上也看不出有何异常或不一样的地方,除非进去一窥究竟,可谁敢呢?
正当人们疑窦重重纷纷猜测,甚至有人蠢蠢欲动时,东厂放出消息,李太后马上要回京了。
当然这不是张鲸故意虚晃一枪,以转移人们的注意力,是李太后真的要回京了。虽然外界都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又到底从哪儿回来,反正据东厂可靠的消息称马上就要进京了。
李太后突然不见了找李太后才是大事,朱翊镠进京找朱翊镠只是小范围的事,毕竟万历皇帝是暗地里找,也就他身边亲近的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所以李太后终于要回来了,一下子将人们的注意力转移过去。
张鲸第一时间跑去翊坤宫通知朱翊镠。这里所有的人都紧张起来。
不仅朱翊镠与李之怿,包括郑妙谨也一样,只是紧张的程度不大相同。
以李之怿为最,其次是朱翊镠,郑妙谨的紧张程度相对最为有限。
当然紧张的可不止他们三个,一旁的张鲸和被挟持的万历皇帝同样紧张。
毕竟李太后到底怎么想,到底会支持哪个儿子,谁也不敢确定。
尽管朱翊镠信誓旦旦地对万历皇帝说李太后会支持他,可事实没有降临乃至确认之前,万一有变化呢?
要知道,这可是以下犯上,赤裸裸地造反行为呀!
“小鲸,让娘回宫后第一时间来翊坤宫。”朱翊镠吩咐交代。
“师父不说,徒儿也知道。”张鲸答应一声,便急匆匆地去了。
将李太后迎进宫里,直接带到翊坤宫来,这是他必须做的。
一来身为大内总管,这是他的分内事;二来,他知道这时候绝不允许有其他人在李太后面前说三道四,要说也只能由他说,这个他必须控制。
张鲸刚走没一会儿,陈太后便到了翊坤宫。看来她也一直密切关注着。
只是他们几个人聚到一起,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都在静静地等候。
直至傍晚时分,才听近侍高喊:“慈圣皇太后娘娘驾到——”
除了万历皇帝依然被绑着也不能动弹,其他人原来坐着,这会儿都豁然站起,一个个神色紧张。
当然,紧张的程度仍然不大一样。
随着一阵紧急的脚步声,张鲸引领李太后大步而进。
地点依然在郑妙谨的居室。
此时居室里有陈太后、朱翊镠、郑妙谨、李之怿、万历皇帝,还有翊坤宫里的两名近侍。
以陈太后为首。
郑妙谨和李之怿分居朱翊镠两侧。
两名近侍则侍立万历皇帝身后。
“慈圣皇太后娘娘驾到——”张鲸进来时也喊了一声。
李太后进来了。
她的脸色极其难看。
居室里静寂无声,空气陡然间像是凝滞了一般。
不过,持续的时间极其短暂。
因为万历皇帝早已经等不及了,他迫不及待地喊了一声:
“娘。”
然后是朱翊镠,跟着也开口了说:
“娘总算回来了。”
可李太后阴沉着脸都没有应声,目光在两个儿子之间来回移动。
陈太后接着说道:“想必张公公已经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妹妹,我实在无法定夺,只好等妹妹回来。”
“哎!”李太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她可以不搭理两个儿子,可不能不搭理陈太后,“姐姐,请坐下说话!”
陈太后点点头,知道事已至此,着急也没用,于是率先坐下,这样不至于太过紧张,不然气氛实在压抑。
“娘也请坐!”
朱翊镠客气而谨慎地说道。
“看你做的好事,是不是要气死娘?”
李太后怒斥朱翊镠。
朱翊镠都没来得及开口,只听万历皇帝咬牙切齿地道:
“他们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娘一定要为孩儿做主。”
“钧儿要娘如何为你做主?”李太后望着万历皇帝轻轻地问。
“……”万历皇帝愣了一愣,虽然李太后这一问看似简单,他当然也想过,可此刻却不知如何回答。
若由着本心回答,那且不说李太后绝不答应,朱翊镠和郑妙谨会不会放过他都难说,所以只有违心回道:
“娘,只要皇弟诚心改过,孩儿答应既往不咎,放过他们。”
“钧儿怎么放?”
“像原来一样给皇弟自由。”
“那她呢?”李太后望着郑妙谨问道。
“只要他们彼此相爱,孩儿可以将她送给皇弟。”
“那张先生呢?”李太后这连续几问虽然都看似平和,可话语里夹含的力量不禁让人怦怦心跳。
“什么张先生?”万历皇帝一个怔愣。
“就是教育你十多年,到头来却被你抄家,害得他家破人亡的那个张先生。”
“那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娘又何需再提?”
李太后心疼地摇了摇头,一副痛苦的模样,喃喃地道:“没有,这件事没有过去,即便张先生真的死了,也没有过去,更何况他还在呢。”
此言一出,不仅万历皇帝,包括陈太后和张鲸,都还一度以为李太后长途奔波回京竟遇到如此棘手的事,一时间神志不清呢。
可再一细看李太后痛苦而为难的神情,正等待万历皇帝的回答,很显然她头脑清醒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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