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鱼吃人(1 / 1)

青岛城外港口码头,火红的太阳刚刚从海面升起,码头上却早已经开始忙碌起来,进出港的商船忙着搬运货物,码头上的苦力如同一队队的蚂蚁一般,扛着和自己体重差不多的麻包,往返于仓库和货船之间,不时有苦力停下来,用脖子上的破布擦掉眼眶上的汗水,偶而看到不远处那群人时,眼睛里还会露出一种羡慕的神色。

顺着苦力们的目光,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几个泊位上,正停着几艘大船,这些船明显经过改装,船的尾部安装着一些不知道什么用处的架子和绳索,船上的船员正在船上做着准备,看样子是要出海。船旁边的岸上站着一行人,看样子应该是给这几艘船送行的。

伊北看着眼前的这几艘船,眼中忍不住露出几分兴奋之色,这几艘船经过改装之后,又由上面那些新招来的船员测试了几次,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了,今天就是它们发挥自己真正作用的一天了。

“周鱼!”伊北招手将那个机灵的小伙子叫过来,这个小伙子是本地人,不但对捕鱼十分在行,而且为人又机灵,经过几个主事之人的举荐,已经被伊北任命为这支捕捞队的管事。

“属下在,请长史吩咐!”周鱼一溜小跑的过来,脸色也激动的通红,他没想到自己才刚进入蔚王府,立刻就得到长史的信任,而且还对自己委以重任,对于自己这么一个渔家小子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

“嗯,你们这次出海,能捕多少鱼倒是在其次,关键是对这种新式的捕鱼方式多熟悉一下,各船遇什么问题都记下来,回来汇总一下,另外也要注意安全。人命大如天,一定放在第一位!”伊北严肃的吩咐道。他这段时间了解了一下,结果发现大海中的凶险远比自己知道的要多的多,这些出海的渔夫几乎都是拿命在拼,稍有什么不慎,就可能把自己的小命搭上,虽说改装的这几艘大渔船比那些小船安全的多,不过这海上的事,又有谁敢保证百分之百的安全。毕竟后世可是连泰坦尼克号都沉了。

“谢长史关心,小人记下了!”听到伊北让他以人命为重,立刻让周鱼激动的热泪盈眶。蔚王殿下不但帮他们这些渔民灭掉了巨鲸帮,而且还以重金招收他们这些生活无依的渔夫。

现在整个青岛都要传这件事,不少人都在羡慕他们能拿那么高的工钱。现在殿下还能关心他们这些命贱如土之人的生死,这种仁义贤王,整个大明也就只有眼前这位蔚王殿下了。

天色也不早了,伊北吩咐完之后,就让周鱼他们登船启航,他们这些渔船将承载朱厚炜的希望,当他们归来之时,将重新揭开捕捞史上的一个新篇章。

“长史大人。您这么大的船,却只用来捕鱼,是不是太浪费了?”回去的路上,伊北放马而行,不过就在这时,落后他半个马身的刘六却突然开口说道。

伊北闻言,扭头了看了看对方。

笑道:“六哥,等渔船回来之时,你就明白了。”

这个被伊北称为六哥的人,其实就是当初在别院目睹巨鲸帮覆灭之后决定投靠蔚王府,伊北也利用刘六是地头蛇对当地各方势力的了解同意了他的请求。

“可是长史大人,属下曾对青岛境内的渔业进行过了解,发现渔船一般都很小,大一点也不过要三五人操作,从来没听说过像长史您那几艘渔船,一艘船上就要十几人一同协作。”刘六献媚的说道。

朱厚炜的这几艘大渔船早已经闹的满城皆知,毕竟单是每月给船员开三两银子的工钱这件事,就足以成为城中的一大新闻了。虽然很多人都夸朱厚炜仁义大方,但是对于那几艘显得太过庞大的渔船,却让不少人都觉得朱厚炜奢侈败家,那么多的大船都够组成一支小船队了,随便运点什么东西也比捕鱼要划算啊。

三天之后,派出去的渔船终于回来,当这几艘船刚一靠岸,立刻就在码头上引起一阵轰动,人们看到当这几艘船的鱼仓打开时,里面满满当当的全都是鱼,而且全都是大鱼,每艘船捕的鱼最少都在万斤以上,整个捕捞队加在一起,竟然有三万多斤,这才用了仅仅三天时间啊!

这个消息一传开,无数青岛人都跑来看热闹,而鱼市上的鱼商们听到这个消息,一个个都乐开了花,主动跑到码头去收鱼,毕竟一下子捕了这么多鱼,价钱肯定会比市价低,能抢到一批就能多赚上一笔。

伊北得到这个消息后,发现若是按这个捕鱼量,那么在这几艘渔船上下的成本,应该很快就能收回来,这下终于不用心疼了银子了。 不过也有人的反应很奇怪,比如对青岛政事最熟悉的李平李同知(从六品),青岛是大城也是州府。他听到这个消息后,却是一脸的愁容。

看到人家蔚王殿下捕捞队,一次出海就捕捞了上三万斤的海鱼,这下青岛的各个以捕鱼为主业的大户们都坐不住了,纷纷各显神通到王府或捕捞队打听,他们到底是怎么捕的鱼?

对于这个问题,朱厚炜本来就没打算保密,因为就算你不说,下次捕捞队出海的时候,人家派几个渔船跟上,照样也能搞明白,况且朱厚炜本来就是要将这个办法推广出去,不过他也懒的让人去解释,干脆把这个事情让伊北交给了民船厂的梁主事。

于是就在捕捞队第二次出海的时候,官营的民船厂在青岛大贴告示,上面的意思大概就是说,捕捞队的船都是在他们船厂改造,捕鱼方式也经过蔚王殿下首肯,同意由他们船厂推广出去,只要在他们船厂中进行渔船改造或订制新渔船,就免费奉送新式捕捞方式,前一百名还有神秘大礼相送等等,反正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这下整个青岛的捕鱼大户都炸窝了,纷纷跑到民船厂下订单,等他们拿到新式捕鱼方式才发现,原来蔚王府的捕捞队用的是一种名叫拖网的新式渔网在捕捞,这种渔网用的时候,由船尾放入水中,然后由船拖着前行,过段时间用船上的绞盘收起,赶上鱼群的时候,一网下去就是上千斤的鱼,这可比他们平时用的渔网效率强多了。

就在拖网捕捞慢慢的青岛流传开来的时候,王府的捕捞队却抓紧鱼汛这段时间,拼命的在海中捕鱼,每次都能带回不少于三万斤的海鱼,让不少人都是眼红不已。

然而就在青岛很多人憧憬着这种拖网捕捞带来的利益时,李平却忽然闯进了王府别院,刚一见到伊北,立刻跪下来央求道:“伊长史(正五品),不能再这么捕下去了,要不然整个青岛的大部分渔民都没有活路了!”

“李同知快快请起!”伊北被李平吓了一跳,急忙把他搀扶起来。

“下官请求长史,不要再推广拖网捕鱼之法了,否则我青岛大部分的渔民,将再无活路了。”李平虽然站了起来,不过却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请求。

“哦?李同知是在担心什么?”伊北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似笑非笑表情,让人猜不出他心中在想什么。

“伊长史,你这拖网之法虽好,但是对渔船的要求也高,一般只有那些大渔船才能改造成用拖网,而青岛最多的却是那种小渔船,却根本无法使用。大渔船一般都掌握在那些捕鱼大户手中,再加上拖网的捕鱼量又那么惊人,那么后果就是每年出产的海鱼量直线上升,海鱼的价格却会因此越来越贱,鱼价下降对于那些大户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因为他们每年的捕鱼量也增加了不少,可是对于一般的渔民来说,每年捕的还是那么多鱼,卖的钱却越来越少,这样算下来,只会让富者更富,贫着更贫!”

李平一口气把自己心中所想都讲了出来,这可不是他的臆测,而是经过他实际调查过的结果,现在还只有蔚王府的一个捕捞队在用拖网捕捞,可是这几天鱼价已经受到影响,下降了将近一成,若是再多几家捕捞队,那普通渔民根本就没办法活了。

伊北听后却是微微一笑,李平的话虽多,其实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朱厚炜和那些捕鱼大户,凭借着手中的资本,对捕鱼方式行进了升级,挤压掉那些普通渔民的生存空间。虽然这是新旧技术交替时的正常现象,不过朱厚炜在青岛毕竟是只是别地,普通渔民的数量又多。若是不及时处理的话,恐怕会引起十分严重的后果。

看到伊北听过自己的话后微笑不语,以为他没有听进去自己的劝诫,当下有些心急,张口就想再说些什么。

可是伊北却一摆手,制止李平后笑道:“李同知,你说的这些我都懂,而且事先也已经意识到了,至于应对之法。我也早已经让人去准备了,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

李平听后一愣,看伊北说话时一脸自信的模样,似乎不像是说谎。但这可不是小事,而是事关数万渔民的生计,半点也马虎不得,因此只得开口追问道:“伊长史,可否让下官知道,您的应对之法是什么?”

“呵呵,这个事情自然不会瞒着李同知!”伊北微笑道,这件事还要李平的协助,因此提前和他沟通一下也是好事。

“李同知可知为何打的鱼一多。鱼价就会下降吗?”伊北想了想,却先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

李平先是一愣,想了想这才回答道:“伊长史,青岛渔民打的鱼,一般都是由鱼商收去,或运到外地直接贩卖或加工后贩卖。这些鱼商虽多,但是每年收鱼的数量都是一定,准备的本金也就那么多,若是鱼的总价值超过了这些本金,那些鱼商自然会压低价格。”

“嗯。李同知说的不错!”伊北一脸的微笑,这个李平为官多年,这份能力和见识的确不是伊北那个半调子可比的。不过他转而又问道,“那李同知可知,为什么这些鱼商每年只收取那么多的鱼,为什么他们不多准备一些本金,多收一些鱼,这样不是可以赚更多的钱吗?”

听到伊北再次追问,李平低下头考虑了一会才道:“伊长史,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保存,鱼不像米面,可以保存很长的时间,海里的鱼捕捞上来后,若是不能趁着新鲜时卖出去,只能做为咸鱼,可是做咸鱼一是消耗大量昂贵的食盐,二是咸鱼的味道腥臭,一般内陆之人,很少有人会喜欢,因此咸鱼的销量不大,这也是鱼商每年不愿多收鱼的原因。”

“哈哈,李同知果然见识非凡!”伊北高声朗笑道,他要的就是这个回答。

“伊长史,这些问题和解决普通渔民的生计有什么关系?”李平听到伊北的夸奖虽然很高兴,不过还是没有忘记正事,有些心急的问道。

伊北看时机也差不多了,笑着让人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上来,然后轻轻的放在李平面前。

“这……这是……”李平看着眼前的东西,脸上无比的惊讶,眼前的东西是个用玻璃做成的,因为杨宇轩在天津拍卖过玻璃酒具,所以他也见过不少的玻璃制品。这是个 玻璃做的瓶子,造型十分的普通,就像根圆柱子,关键是瓶子里面竟然放着一些已经烹熟的肉类,而瓶子则用木塞子塞住,还用细绳加固,并且用蜡密封。瓶中的肉质看上去还十分的新鲜,没有丝毫的变质。

“李同知请看,这个东西名叫罐头,将鱼肉等食物经过处理放到里面后,可以保存很长一段时间,我打算在青岛将这个东西推广出去,不但我们官府开厂,也允许私人开罐头厂,当然了,许可权在我手上,他们要付一定的许可费,至于那些无法养活家人的渔民,我则打算将他们招到罐头厂里做工人,官府会规定这些工人的最低工钱,这样不但比做渔民风险小,收入也比做渔民时高。”

伊北缓缓的将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心中却在暗暗得意,其实从拖网捕鱼开始,朱厚炜就设下了一个局,将整个青岛所有渔民都算计进去,先是用先进的捕捞方法,将普通渔民从大海上挤出去,这样一来,他开办工厂有了干活的工人,还能解决这些渔民的吃饭问题,可以算的上是一举两得之事。朱厚炜还给这个行动取了一个有点残忍的名字,叫做——鱼吃人。

李平听的是目瞪口呆,他显然是被伊北的这个想法给吓坏了,青岛的渔民可是有好几万人,这得开多少的工厂才能装下?接着他又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急忙问道:“伊长史,这罐头虽好,可仅仅这个玻璃瓶子就造价不菲,平常人哪能消费的起?若是只卖于富豪之家,恐怕这个数量也有限吧?”

“哈哈哈~,李同知有所不知,别看市面上的玻璃制品十分昂贵,其实那是因为现在出产的玻璃太少,说起来,这东西的造价可比瓷器要便宜,我们在成都建的那个玻璃厂,之前因为人手问题产量有限,现在准备在青岛建立一个新的玻璃厂,人员我都带来了到时就能大规模制造这种玻璃瓶了。”伊北大笑着解释道,这玻璃真是个赚钱的好东西,随便做点什么新花样,立刻都会被人抢购一空,要不是为了做罐头,朱厚炜还真不想让玻璃的价格降下来。

李平听到伊北的话却是满脸黑线,他想到昨天女儿李花花买的那对玻璃花瓶,那可是花了自己半个月的俸禄啊,若是物有所值也就罢了,没想到玻璃这造价竟然这么便宜,可怜自己辛辛苦苦领的俸禄,竟然都便宜了眼前这个黑心的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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