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炜进宫后找到徐青了解了一些当地的情况,徐青说这个皇庄是从一个犯事的官员手上接管过来的。地理位置比较偏僻,周围都是一些低级官员在那里买的地,皇庄接受后由于偏僻也没有重视一直处于闲置状态。才有小吏来催收税收的事情发生,当地像李家这种情况的地主不少。他们才不管是不是皇庄,的确孤零零的一座皇庄在那里是有点突兀,他们想既然宫里都没有管那就是没什么用。
他们是底层的小官小吏同朝廷和皇家一帽子远,但地处京城又是各个衙门的小官同朝廷和衙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是龙蛇混杂之地。心想皇家也不会为了一个皇庄同他们计较。对皇家也没有敬畏之心,他们就是当地土霸王。朱厚炜让徐青先去收集李家的证据,让在上海的王阳明调查江南官场的情况。徐青找来东厂探子黄靖翔, 没多久,黄靖翔就小跑着来到了。
“黄靖翔见过蔚王殿下、徐档头!”
“黄靖翔,月牙湾的顺天府知事李家你知道么?”
“小的知道,他家在月牙河边有良田一千亩。”
“他一个从八品小官,就算还有一个江淮巡按使,哪来这么多田地?”
“弘治三年京城发大水,月牙河溃堤把河边的田地全淹了。等洪水退了以后,李家就勾结当时的县令,以那些良田是无主地的理由霸占了千亩河边良田,把河边的有田农民全变成了他家的佃农。”
朱厚炜冷笑了一声,说道:“好!这李家人屁股不干净!你去搜集证据,把李家的肮脏事情整理出来,无论花多少银子都要办成此事!”
黄靖翔点头说道:“下属得令!”
黄靖翔办事十分高效。二十天后,黄靖翔回到了朱厚炜面前,把这二十天搜罗的李家罪证呈现在朱厚炜面前。
这李家屁股十分不干净。他家原先是个贫寒家族,但二儿子李德军当官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不但倚靠权势抢夺小民一千亩旱田,四儿子李德政还联合顺天府衙役威逼利诱欺诈镇压,吞并了附近丽水镇上的十几户商铺,垄断了丽水镇的粮布等各种生意。
光是因为被李家抢夺财产,上吊自杀的平民就有三个。
这李家仗着有权势,吃相十分难看,黄靖翔稍微一搜集就找到了大把证据——黄靖翔找到了这些受李家欺压的平民,花了二百两银子买下了他们之前拥有,现在因为被李家霸占而无用的各种原始契约、地契。这些第一手资料齐齐指向一个事实:李家欺行霸市,欺压乡民,非法吞并价值一万五千两的河边土地,还靠欺霸乡里每年获利几千两。
这是一个大大的劣绅。
扬州府人杰地灵,自古就出了不少名人。
而前礼部右侍郎刘辟显就是其中的一个。
作为一位退休老干部,刘辟显在扬州府老家的日子相当不错。
凌晨,两个年轻丫鬟在伺候他穿衣,身体触碰间,一股少女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刘辟显身材微胖,七十多岁浑浊的眼睛定定的看着门外,脸上的皱纹随着毛巾的擦拭而蠕动着。
两个丫鬟忍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老人味道,半饷才完成了穿衣的工作。
“哈!”
刘辟显的咽喉涌动了一下,边上的一个丫鬟赶紧跪地奉上了痰盂。
痰盂的外面镶金镀银,可刘辟显一点都不爱惜,噗的一声就对着吐了一口痰。
丫鬟的脸上被飞沫溅到,可她却不敢擦拭,只等刘辟显吐了几口后,这才起身出去。
丫鬟才出去,管家刘成就进来了。
“老爷,昨夜那几家的钱已经送来了,老奴看着时间太晚,就没跟您说。”
刘辟显眯着的眼睛猛的睁开,精光一闪而逝,然后又恢复了老态龙钟的模样,他淡淡的道:“来了好,这人走茶凉啊!朝中的关系可不能丢,你去库房找些东西,回来老夫这里有名单,你按着人头送去。”
“是,老爷。”
刘成匆匆而去,刘辟显吃了一碗银耳粥后,杵着拐杖开始在内院散步。
走了几圈后,刘辟显觉得够了,正准备回去,就看到大儿子刘山仁疾步走来。
四十多岁的刘山仁面色红润,脚步矫健。他疾步走来,请安后,就笑道:“父亲,昨晚那三人请了儿子吃饭,言语间有些释然,儿子就警告了几句,想必以后他们会更加的恭谨些。”
刘辟显站定,看着屋檐缓缓的道:“那些人都是狗,时不时的得敲打几下,有异心的直接处理掉!”
“是,父亲。”
刘山仁躬身应道,然后就准备回去。
“等等!”
刘辟显沉吟了一下道:“新来的知府雷斌这几日如何?”
刘山仁笑道:“循规蹈矩,看来我扬州府又多了一位称职的知府啊!”
1513年(弘治二十六年)5月18日扬州府府衙里,王阳明和新任知府雷斌在谈话。
雷斌四十多岁,三缕黝黑的胡须垂下,看着不怒自威,颇有些官样子。
“下官到任不久,王大人在上海整顿吏治,打击地痞流氓,整个江南都以上海为榜样展开整治,让下官少了许多麻烦啊!”
王明阳点点头,笑道:“上海建设日新月异,明年就要开埠,长江、运河到上海的航运开通在即,扬州府要冲之地,雷知府履任此地,可见陛下的看重,本人此行到扬州查处私盐之事还请雷知府多多协助。”
“应该的,应该的。”
雷斌端起茶杯,微笑着请茶。
大明并没有什么端茶送客的规矩,可王阳明却起身说道:“本人还得四处去走走,就先告辞了。”
拱拱手,王阳明大步离去。
雷斌捧着茶杯,目光一直跟随着王阳明的背影,等看不到后,他才缓缓的喝了一口。幽幽一叹,不知愁喜。
今天扬州城的气氛有些古怪,往日那些盐商家的家丁们都消失了。
“听说来了个钦差大臣,好像是在察什么风气,那些人若是敢出来,腿都要给打折了!”
“那可不错,总算是能消停几天了。”
以往那些家丁们在扬州城里送盐,一路上都是横冲直撞,撞到谁,谁倒霉。
“你说那位钦差会不会查那个?”
“嘶!他不敢吧,前年不是有个什么小官说要清查来着,可后来酒后落水,捞上来时身体都肿大了。”
“什么落水!我跟你说,这事……”
“别说,你再说我可走了。这种事情隔墙有耳,难道你也想酒后落水?”
“出来了!你看,出来了!”
“幸好刚才没说啊!不然你特么的就连累老子了!”
三辆装满麻袋的牛车从前方而来,所有摆摊的摊贩都赶紧把自己的小摊往里挪,哪怕这条大街能容纳三车并行。
卖盐得有盐引,而大明此时的盐引需要商人输送物资到边塞地区去交换,所以只有资本大的商贾才玩得起。
“苏建,你今年去不去西北屯田?”
“不去。”
黑脸男子坐在车辕上,懒洋洋的道:“咱们老爷说了,屯田就近交粮的都是些没关系的傻货,咱们今年就改成折色了,把银子交上去就行了。”
“咱们的人一去就得,那些傻子还天天守在盐场,每日好肉好酒的招待那些管事,伺候的不好屁都没有!”
盐引的获取目前只有一个渠道,那就是把粮食运送到急需的地方去。
王明阳这次奉旨到扬州查私盐,带着原淞江县县令景琼推荐的淞江年轻俊杰徐阶和任根伢的皇家禁卫军一个排的特种兵护卫,任根伢带着一个班的护卫走在街头。
看到牛车过来,任根伢他们闪到了边上,可那牛车却马上偏向了这边,而且速度还加快了。
“疯了是不是,快拉住你的牛车!”
任根伢看到势头不对,就喝道。
可牛车上的苏建却在狞笑着,一鞭子抽打在牛背上,牛车的速度再增。
“闪开!”
十名军士从两边闪开,看着牛车径直撞上了边上的店铺墙壁。
轰然一下,牛车歪歪斜斜倒在了地上。
“救人!”
任根伢觉得事情不对路,就想着把那两人给救出来,到时候还能作为证据。
可人刚走到牛车边上,被压在下面的苏建却高喊道:“钦差护卫杀人了……呃!”
已经被这边的动静给惊动的百姓都呆住了,看着牛车下流淌出来的鲜血,纷纷向后退去。
任根伢左右看看,可自己的麾下们都把火枪背在了背上,刺刀也别在腰间。
谁杀人了?
任根伢环视一周,身体有些发抖。
我们已经陷入了一个圈套中……
由于青岛的盐场产量很大,北方并不缺盐而且有相当的食盐运到南方。已经影响了南方大盐商的利益,扬州八大盐商的周家就从青岛进盐。北方军粮现在主要由南洋供应,现在江南的军粮只能供应九边和西北地区了。
这些盐商把军粮运到地方去,然后验货取得盐引,再到盐场去取盐。
可在盐场你也得有关系,不然今年的盐引,盐场的管事能给你拉到明年去。
盐场支盐是没有顺序的,你有关系,那你就先得,没关系的他们能把你拖死。
王阳明走出扬州知府衙门来的一座不算奢侈但有江南庭院的精致。庭院的主人就是在青岛转让食盐给扬州周家的余老板余乐,余乐祖籍越州但家族在杭州。在周家的帮助下在扬州买了一座庭院,现在周家和余乐都不在扬州本地拿盐引了直接从青岛进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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