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口音议论声不绝,等到开饭时,众人在辎重团将士虎视眈眈注视下,有些新鲜的民夫一一排队领取自己饭食。
一张比海碗还大的大饼递来,右手的碗伸出去,一大勺滚热的肉汤倒来,立时一个大碗装得满满的。浓浓的肉汤中,上面肉块清楚可见,还浮着葱蒜等调料,众人兴奋不己,这是很多人过年才有的伙食啊。
有些不安份,想插队或是抢夺他人伙食的青皮,维持纪律的辎重团战士,则毫不留情皮鞭抽来,军棍敲来,打得他们哭爹喊娘,连声求饶。旁人看得哄笑个个兴灾乐祸,在禁卫军大爷面前,还想持强凌弱?也不看看场合,真是自讨苦吃。
欢声笑语中,各民夫军壮,依同乡同队,一个个找地方蹲好,唏哩呼噜的狼吞虎咽。很多人一边吃一边赞叹,没想到随军到口外,还可以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齐天良和工兵营营长王东博在旁默默注视,见各人吃饱,一挥手,工兵们和参谋会意,纷纷喝道:“开工了开工了,吃饱了就赶快干活,收工后还有工钱发下。”
“干活干活。”
各队的队头队副也是纷纷吆喝,各民夫军壮吃个肚饱,个个心满意足,都站起身来,干劲十足的开工干活。
长岭山自山腰起,己经随施工图纸用石灰撒出一道道白线,各队民夫,在工兵营技术人员和土木工程参谋的带领下。分工包段,负责自己一方便可。
服役的民夫们,大多有一把力气,众人喊着号子。挥舞自己的锄头铁镐,不断的用力挖壕掘土还有人挑着簸箕、箩筐,负责担土的,又有筑墙之人,使用夹板,投土于板内,以杵极力夯筑,囊囊声响不断。场面热火朝天。
由于干活都是分工包段,不得随意走动,加之情报人员密切关注,就算这里面有奴贼细作。齐天良也不担心,不虑长岭山防线会被奴窥探知晓。
由于干活人员众多,因此不到申时,整座山层层叠叠的矮墙壕沟己经挖好修好。
到这个时候,山上的布置由工兵营将士进行,就不需要这些民夫军壮了。
给他们发了工钱,提前吃了晚饭,全部遣送走了。这让施工的民夫们极为遗憾,恨不得多干几天活啊。
当日,长岭山防线基本设置完毕,朱厚燳巡视后表示满意。这是一个比清风口防线还恐怖的地方,若奴攻山,定让此地成为绞肉机,让他们流尽最后一滴血!
第二日,蓟辽总督洪城寿,领着庞大的官将人数到达长岭山,全都齐整的吓了一大跳,这还是长岭山吗?一日不见,长岭山变成这个样子,这种防线,也太恐怖了吧?
却见……
整座山的树木杂草,全部清除干净,使得山上山下,视线极为清楚。
开始从山脚往上走,这山,似乎变得更平缓了,路更好走了,众人开始还不明白怎么回事,这不是方便敌人进攻吗?
依各人想法,山坡应该弄得越崎岖越好不是?洪城寿不明询问,朱厚燳解释,这是让鞑子在这段山地尽量集兵,以便山上火炮更好集中杀伤。
众人集体哦了一声,随后心头涌起寒意,不明白的人第一个反应,也是认为山坡平缓,便于己方进攻。方便自然大大的,在这段坡地布置重兵,却没想到成为山上火炮的靶子。
这种心理虽然简单,但却毒辣非常,真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啊。
随后快到山腰处,坡地就不好走了,到处是深深的壕沟陷阱,壕沟下,皆有尖锐的木刺,让人望之心寒,万一掉下去,定然成为肉串。
而且这些壕沟陷阱掩饰得颇为巧妙,前面都有一道缓缓的矮墙或是土堆遮掩,视线从后看不清,不过一跳过去的后果……
而且更毒的是,这些壕沟陷阱都是连环套,跳过一个还有另一个,有时连着七、八个不摔死也要累死。
这些壕沟陷阱,还都是不规则的,在各个坡地间呈之字形,使得各处坡地极为难行。若以盾车掩护,盾车根本推不上了,真是徒之奈何,前不是、退不是、左不是、右不是,不挖开无数矮墙,不填好无量壕沟,就别想逼到前面去。
看着伪装巧妙,却又深深令人恐惧的壕沟,还有下面的尖锐木刺,除了王鹏、杨光泽,便骄狂若蓟镇总兵白广年,都下意识离朱厚燳远一些,这家伙,太阴毒了,麾下也都什么人?这种鬼点子也想出,不是人啊。
当然,若坡地全是陷井壕沟,敌方不好进,己方也不好出,有违皇家禁卫军守中有战的原则,所以长岭山东南,东北处的坡地,都各留十条平坦的通道进出。
十条通道,各约宽二、三十米,从山下直达山腰处,没有任何障碍,方便敌人进攻,也使他们蜂拥挤成一团,成为射手们的良好目标。可用最少的兵力守护,却可以获得最大的战果,皇家禁卫军将士若出击,也可从十条通道出击。
这是第一波矮墙壕沟前的布置,到达第一道矮墙前时,就见前面忽然陡峭了。可以看出,该段山坡明显被改造过,沿着山体从北到东,从南到西,全部削成斜坡形。
斜坡上,一道不高的矮墙耸立,约只到各人胸口处,不过却夯筑得非常厚实,矮墙后的士兵,可以依托矮墙对前方的目标进行射击。
连斜坡带矮墙,该墙实际高约6米,矮墙前有一道深深的大壕沟,前又有两道小壕沟环绕。大壕沟深3米,宽3米,小壕沟深米,宽米,壕下皆置尖利木刺。木刺前端用火烤过,尖硬无比。
三道壕沟间隔七、八米之间平地上,皆层层置放狼牙怪石般的拒马鹿砦、铁蒺藜,加上铁丝网上面尖利的倒刺,有若要择人而噬。
前日朱厚燳说每三道矮墙壕沟为一波防线,鞑子每攻一道矮墙,便要面对上下三道火力猛烈打击,众人还不明白怎么个打击法。此时一看吓一跳,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啊。看到实景,才明白朱厚燳说的是怎么回事。
空口说远没有亲眼所见来得震慑,就见该道矮墙不远后又有一道斜波,斜坡上有墙(当然。墙前就没有壕沟了),随后又有斜坡,又有矮墙。三道矮墙,顺着山势,一道比一道高。耸立在众人眼前。
看着三道斜坡矮墙,众人算明白了什么叫上下三道,立体式火力打击。
此时禁卫军辎重团己经入驻长岭山,进入阵地后看他们肃然严整。精悍非常的样子,这样的战士,定然毫不畏惧,血战不退。他们手持步枪每道矮墙布置一挺半自动机枪。想象他们从三道矮墙同时射击……众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众人猜得到,就算自己领军进攻,第一个反应,也是注视与逼向第一道矮墙,应对矮墙后士兵的攻击。
却想不到头上还有两道矮墙的士兵,正冷冷地看着自己,用他们那犀利的步枪、机枪从头上瞄着自己,确实顾下不能顾上,顾上不能顾下,再不时扔个轰天雷或手榴弹下来,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啊。
众人叹服,单单眼前的布置,看来简单,但仔细一想,颇有非凡之处。当中随同各官将,有自认守寨防御出众的,然心中防御之策,与眼前的防御体系一比,何止差了里许?
看来前日太子殿下说得保守了,单单攻这三道矮墙,怕鞑子死两万人都攻不下。
大同总兵王鹏,宣府总兵杨光泽张着嘴吸气,蓟州东协总兵曹变金与蓟州前屯卫总兵王廷臣,则兴奋的交头接耳,决定回去后,五道岭的自家防线,也照搬长岭山布置。
洪城寿看着前方通道两侧沉思,该处通道,有若一个张开的幽暗大嘴,左右不远都有两道凸墙拱卫。可以想象,若奴攻击该通道,就要面对两端火力的侧面打击,再配上火炮,这个通道,就是一处吞噬血肉之地。
而且凸墙前端尖锐,竟连马面似的死角也没有。放眼前方数道矮墙,皆凹凹凸凸,有若一个复杂的齿轮图案,与大明城池传统的四四面面防线,颇为不同。
众官将皆对这种防务赞叹,各人由通道进入内中,往右面走了数步,进入第二道矮墙,又往左面走了十数步,进入第三道矮墙之后,这是一处较为平缓的坡地,约有数十米之宽。
在这里,一些忙碌的军士,正用石头造砌许多整齐的小房子,作为士兵的屯兵及休息之处。
不过让众人不明白的是,各房的前方,顶上,堆着密密麻麻的土袋,还有众多的簸箕与箩筐,同样装满泥土,在空地上叠成一排一排的。
众人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李东亮解释说是为了防止红衣大炮跳弹的。
众人又集体哦了一声,很多人眼睛咕噜噜转动,土袋与箩筐盛土,可以防止跳弹?太子殿下又让众人长了见识啊。
众人继续行进,坡地后方,又是壕沟矮墙,与先前防线一样。
连续三波后,快到山顶时,看到一个正在修建的炮台,炮台建在山石凸出处,视野开阔,从这里可以附视全山,料想在这里开炮,定可以有效对山脚,或是平川处的敌人压制轰击。
随后众人到了山顶,长岭山山顶颇宽颇长,还有些起伏,由几个小山岭合成,所以称为长岭山。在这里,围绕火路墩前后,众多的辎重团战士,正在忙碌地建造城寨。
众人呼口气,终于见到自己熟悉的城寨工事了……不过,似乎又有所不同。
皇家禁卫军山岭的城寨,寨墙,寨门,居所,多在用大块坚固山石修砌,寨墙好象也凹凹凸凸的,每隔一段距离,还在修建塔楼,料想必形成交叉火力多重打击。
不过这个工程浩大,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完工的,好在前方防线建成,后方的城寨,却可以从容不迫了。
主寨之内,还将建许多粮仓,作为皇家禁卫军的屯粮之所。
看那些粮仓规划庞大的样子,似乎可以囤积许多粮草。一时间,蓟辽总督洪城寿,辽东巡抚邱民仰,监军赵瑞龙等人,都动了心思,长岭山防线如此坚固,将一部分粮秣积于此地,很不错啊。
众人最后又到山的东北处,那边同样有多道矮墙壕沟,顺着河流,蜿蜒到山的西北面。而西北面,则依地势,砌了数道石墙,敌若从该处爬上,被留守的士兵击中,不是打死,也是摔死的下场。
一一看完整座长岭山的防线,看着面目全非的山地,众人心中都不知什么滋味。
短短时日,该座山岭,己经成为一方恐怖险恶之地,可以肯定的是,若满清大军强攻此地,定然欲哭无泪,流尽鲜血。
众人有一种感觉,随着二皇子的军校、兵工厂和太子殿下的皇家禁卫军的崛起,各种超越这个时代的新式武器的应用,大明未来的战略战术,越发不同了。
长岭山防线,得到巡哨各人的一致赞赏,不论文官武将,众人都认为,此地固若金汤,将成为护卫后路的重要保障。五道岭诸地,大可以效防本处,设立城寨防线。
二十六日,蓟州东协总兵曹变金,前屯卫总兵王廷臣留守五道岭。
二位总兵与辽西总兵刘肇基,协同总巡立功参将窦承烈,杏山路副将郑一麟诸人,又有辽东守军二万余,驻于杏山堡、大兴堡、东青堡内外周边,与长岭山的皇家禁卫军辎重团一起,为入援大军守住后路。
曹变金、王廷臣二人,在五道岭,同样征集大量的民夫军壮挖壕筑墙,依地形地势,仿效长岭山之举。为此,李东亮让参谋部和工兵营支援了二位总兵不少人才,为他们勘测地形,描绘图纸等,东北集团军司令韩朝同意给他二人各派一个团协防和教授防御方法。
随后,大量民夫军壮来来往往,在五道岭各处破土动工。明军之举,清军似乎也有察觉到,侦骑不断前来骚扰,双方展开了一场侦察与反侦察战。
明军哨骑回报,奴贼在离五道岭十几里的女儿河北岸,似乎也在大兴土木,似有重大密谋。
由于清骑充斥河水两岸,明军哨骑难以逼近,也得不到具体情报结果。
1515年(弘治二十九年)3月26日,后路事定。
当日,蓟辽总督洪城寿,监军赵瑞龙,辽东总督李成梁,随同太子殿下朱厚燳,宣府总兵杨光泽,大同总兵王鹏,援剿总兵左光先,山海关总兵马奎,蓟镇总兵白广年,密云总兵唐同,步骑炮军交加,尽起大军,浩浩荡荡逼向松山。
明军军容极盛,连此时身在松山的山西总兵李辅明,宁远团练总兵吴三贵在内,计有大军十五万众,浩瀚人马,似乎直达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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