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一场恍惚梦境,喧嚣熙攘的恭贺声中,摩云洞天之外几乎从未开启过的雷云之幕尽数散开,平天大圣亲自催动积雷山的天源雷柱,在摩云洞天西侧三十万里处重新开辟了一座凌霄三境的道场。
数不清的面孔在眼前浮掠而过,或欢喜、或赞叹、或激动、或嫉羡,这些世间生灵愈积愈多的繁杂情绪化作数之不清的气运光流,流淌入了季月年的眼底深处。
喧闹过后,所余下的只剩了无声的静寂。
……
天光自宽大的窗棂之间映入殿中,照在仙檀木所铸的案上,明亮堂皇。
身着月白广袖长衣的清美少年坐于案前,捧着一卷佛经古籍,默然诵读,其眸光深处跳动着瑰美绝伦的金焰黑火,隐约映在了手中古籍那有些泛黄的书页之上。
“果如是如是,乃真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乃真五蕴皆空时,不落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名曰诸法空相……”
观世音菩萨尊者遍寻天地三界,所寻到的那卷《般若心经》。
蓦地,白袍少年停下了默诵,将手中佛经放在仙檀木案之上,站起身来,眸光望向了数百丈之外的殿门之处。
雕梁画栋的大殿之中矗立着数十根云纹朱柱,殿门亦是玄灵铁木所铸,极是厚重,殿门之侧则是按照西牛贺洲天境星辰大致形状摆放的鸾颈宫灯,因此时仍是白昼,故而这些宫灯还不曾燃起灯火。
“洞天之主,方才牛圣婴前来观潮洞天谒见,我已吩咐紫袍力士,暂且将其安置在外府的临海殿等候。”
观潮天灵所化的黑袍侍人现出身形,面色木然。
季月年颔首,看了一眼掩藏在黑袍之下的洞府天灵,道:“我这便过去。”
那观潮天灵并未离开,而是抬起头来,道:“洞天之主,如今观潮洞天有七宫十九殿,三阵十四阁,每宫每阁之内又分别辖有数十仙宫,其中绝大多数的山阙仙台都空无一人,仅凭平天大圣撒豆成兵所化的数百个紫袍力士,只怕难以维系洞天气运。”
季月年眸光沉静,道:“这观潮洞天虽是凌霄仙阙,未至四境道场之阶,可却太过浩瀚广袤,即便容纳数十万生灵也绰绰有余,只是我素来喜欢清静,不喜喧嚣,暂时维持现状便可,至于洞天气运之事,我自有主意。”
观潮天灵应了一声,道:“既如此,我便退下了。”
此言落罢,黑袍侍人便化作了细碎的光影,消散在了大殿之中。
季月年行至观潮殿的殿门之前,一望无垠的湛蓝天穹映入眼帘,殿外的仙台之下则是浩瀚无尽的碧蓝大海,海天相接,绵延至天涯海角,似乎从来都没有尽头。
潮涨潮落,自成一方玄奇世境,正是潮音佛子在西牛贺洲北部积雷山之中的道场所在。
观潮洞天。
……
洞天外府,临海殿。
季月年缓步行入殿中,正望见牛圣婴坐在木案之侧饮茶,待到看见其身侧那捧着红布托盘的侍女,眉头不由得稍稍皱了起来。
这些时日里,西牛贺洲北部的诸多道统势力陆陆续续地前来观潮洞天拜访谒见,季月年早就已经不胜其烦。
只不过其中不乏数个修至四境的洞天之主,这些生灵尚需亲自见上一见,而修业低些的客人,便尽数交予观潮天灵接待打发了去。
即便如此,观潮洞天这段时间所收受的灵物资源,已经至了一个不可想象的恐怖地步。
此时见牛圣婴又带来了一些礼物,季月年在其身侧落座,微微摇头道:“圣婴道兄,我这观潮洞天的临海仙殿已经成了堆放灵物资源的仙仓,甚至重新建立一个四境佛国都绰绰有余,无需再添置甚么家什了。”
牛圣婴在侍女手上取过红布托盘,将其掀开,露出了其上摆放的数百个曜紫仙豆,笑道:“潮音佛子误会了,这是我父亲以‘撒豆成兵’神通炼制的紫袍力士,用以维系观潮洞天诸多仙宫山阁的气运不衰。此神通所耗费的灵材唤作‘紫曦天木’,极是珍稀,此次父亲为你再次炼制紫袍力士所用的‘紫曦天木’,还是在二娘的玉狐仙宫之中寻到,已经是我积雷山所余的最后一块了。”
季月年伸袖取过牛圣婴手中的托盘,沉默片刻,将其放在了案几之上,道:“观潮天灵何在?”
身着黑袍的观潮天灵凝形而出,面无表情道:“洞天之主。”
季月年道:“将这些紫曜仙豆唤醒,使其化作紫袍力士,分别安置入观潮洞天空余的楼台仙阁之中值守。”
“善。”
观潮天灵上前取过托盘,身形在扭曲之间重新消散在了此处。
牛圣婴望着观潮天灵消失之处,目光有些艳羡,道:“潮音佛子,你这观潮洞天实在胜过我的火云洞天千倍百倍,不仅能够交汇洞天气运加持己身,更有如臂使指的洞天天灵随时听命,随意调整洞天的灵机,令人羡慕。”
季月年笑道:“圣婴道兄这话却是妄言,诺大的积雷山境都是圣婴道兄的家业,何须羡慕一座积雷山气机笼罩之下的观潮洞天?”
牛圣婴叹了口气,似是想到了一事,道:“玄阴道兄,听闻你过些时候便会回转东胜神洲昆仑丘,可有此事么?”
季月年颔首道:“待我将前时佛子正位所得的南海气运炼净完全,便前往瑶池圣境。”
牛圣婴神情有些复杂,道:“据我所知,自从统灵无极上圣娘娘涅槃之后,昆仑上圣之境便对瑶池圣境颇有些想法,你若是前往昆仑丘,可谓是将自己陷入了被动之中,实在太过危险。”
季月年轻声道:“我所修的佛源心道,与寻常生灵所修的大乘佛法不同,须得圆尽因果,方证道果。瑶池圣境于我而言,依旧存在着诸多未尽的因果,若是我久留于积雷山,在平天大圣的护持之下自然会安然无恙,只不过佛源心道的修业却会逐渐停滞,进境愈加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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