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长生道:“没错,凭我屈老儿这点道行,原不是师妹的对手。”
牟三姑道:“知道就好!”刷刷又是两道劲风,袭向方布衣和江柳儿。
屈长生道:“师妹,咱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但这两个小娃儿,你若杀了他们,一定会后悔的。”
牟三姑道:“我偏要杀了他们,倒要看看我怎样个后悔法。”脸上显出不屑一顾的表情,手中拂尘的攻势却更为猛烈了。
屈长生一边守御闪躲,一边向牟三姑传音道:“师妹,这五十年来,你一定每天都在责怪我。既恨我背叛师门,又怒我负情薄幸,移情别恋。但你可曾想,师傅有没有在你面前说过我一句不是?”
屈长生所说的“师傅”,是牟三姑的父亲牟道通。牟道通乃是昔年的天下第一破阵师,屈长生曾经是他的大弟子。
五十年前,屈长生叛出师门,迎娶了屈志竟的母亲,正式拜入天一门炼器师一脉,牟三姑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牟三姑听屈长生提到自己的父亲,心中更是愤恨,说道:“你还有脸提我爹爹,你今天说什么都没用,我非杀了这两个小鬼不可。”
她这句话却不是以传音的方式说出,在场的人听得都是一头雾水。方布衣暗骂:“奶奶的恶婆娘,老子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我。”
屈长生又传音道:“师妹,师父生前曾有一个愿望,那就是统一天一门,重振本门昔日雄风。此志一直不能实现,以至于他老人家郁郁而终。”
牟三姑道:“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屈长生传音道:“师妹,你道我为何叛出师门?那全是受了师父之命啊。五十年来,我忍辱负重,全是为了实现师父的遗志。你杀了这两个小孩儿,师父的志愿,那是再也无法实现了。愚兄话已至此,这两个小孩儿杀与不杀,凭师妹你一言而决。”
牟三姑果然停下了攻势,满脸疑惑地道:“什么师父之命,你说这一切,都是我爹爹吩咐你做的么?爹爹的遗志,跟这两个小鬼,又有什么关系?”
她虽一时理不清其中的头绪,但心中却已经隐隐明白了什么。
方布衣却想:“这恶婆娘不知道在说什么。当真乱七八糟,稀里糊涂之至。”只觉得这女人实在是性情古怪,不可理喻。
原来屈长生投入炼器师一脉,完全是出于牟三姑之父牟道通的谋划。
牟道通心伤天一门的衰落,一生之中,都以复兴天一门为己任。
但他心中明白,要复兴天一门,必须将散落各方的支脉重新汇聚成一股庞大的势力。
但各脉之间,嫌隙太深,有的甚至势如水火,要在他的一生之中完成这个愿望,必定是不可能的。
他苦思之下,觉得在天一门内,炼器师与破阵师单从技艺上来看,是最为亲近的两个支脉,不如让自己的大弟子屈长生加入炼器师一脉,如此便有希望将炼器师与破阵师两脉合二为一。
只要将两脉合二为一,互相切磋琢磨,很快就能成为所有支脉中最强大的一支,则统一其余支脉,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他将这个计策告诉了屈长生。屈长生对师父敬若天神,无话不从,师父的志愿,就是自己的志愿,虽与牟三姑正在热恋之中,也只得义无反顾,忍痛割绝了。
牟三姑道:“师兄,你做的这一切,当真都是出于爹爹之命么?”
屈长生传音道:“若非师父之命,我又怎舍得弃你而去?你真以为我是负情薄幸,无情无义之辈么?”
牟三姑缓缓说道:“那这些年来,爹爹为什么从来也不跟我说,你也一句都不提?”
屈长生传音道:“所谓知女莫若父,师妹,你想以你的性子,师父若是跟你说了,这件事还做得成么?”
牟三姑狠狠道:“嘿嘿,没错。你跟爹爹都很了解我,所以瞒了我五十年,直到今日才肯向我透露这只言片语。”
屈长生道:“师妹,师父也是别无办法。舍此不能实现他老人家的宏伟理想……”
牟三姑道:“那么师兄你呢?你只知道爹爹的理想,你可知道我有什么理想?你自己又有什么理想?”
屈长生一呆,不知该怎样作答。心想:“这么多年来,我一心秉承师父遗志,无时无刻想的都是重振天一雄风,确实从没考虑过师妹内心有什么想法。其实不仅是师妹,就是我自己心中有什么想法,我又何尝清楚?”
牟三姑见屈长生呆立半晌,默默无言,已知他确实没有考虑过自己,缓缓说道:“师兄,你跟爹爹的那些宏大志向,我小家子气,这辈子是不能理解的了。我只知道这些年来,我心中有多少苦楚,多少愁怨。这些女儿家的心思,你们当然是不屑一顾的了。”
看了一眼方布衣跟江柳儿道:“师兄,你说了,这两个小鬼的生杀,凭我一言而决。现在我决定了,他俩人非杀不可。”
话音未落,两颗碧幽幽的火球闪电般飞出,击向方布衣和江柳儿。
屈长生怎能容她得手,血光拂尘挥出,一堵红色光墙挡在了两人的前面,将火球抵住。但那九幽青冥火实在是厉害,一遇光墙,立刻碧焰大盛,很快就将光墙烧尽。
屈长生催动灵力,筑起数道光墙,大声道:“师妹三思,你若将这两个容器杀了,师父在天之灵也必痛心疾首!”
牟三姑道:“废话少说,既然已经将这两个小鬼的命交到了我手中,何必又来婆婆妈妈?”双手法决联翩打出,一颗颗碧绿火球弹珠般攻向光墙。
屈长生知道那光墙最多也只能抵抗一盏茶的时间,这师妹发起疯来,自己也是无可奈何。那九幽青冥火,世上也没有破解之道,只能凭借防御法术硬挡。
但无论什么防御法术,都坚持不了多久,终归要被碧火烧尽。如此一来,这炼丹室终究是要化为灰烬了。
就算将血光拂尘发挥到最大威力,最多也不过是两人同归于尽的结局,枉自饶上两条人命,于事却毫无补宜。何况自己也不想杀了这昔日的恋人。
屈长生暗道:“当下之势,只能兵行险着,把我老儿的命交给师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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