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任人宰割
“长安哥哥,我觉得我现在已经等不了了,我想到一个办法混入神王墓。”邹婵回头对邹长安认真说道:“我觉得很危险,长安哥哥千万不可再随我去。”
邹长安听到混入神王墓这几个字,霎时间脸色都变了——只差浑身一个激灵。
“什么?”他有些激动:“参加了征讨大军还不够,还要混进去!”
这幅表情与平时儒雅随和的邹长安一点也不同,他自己也意识到了失态,于是恢复平静,沉声道:“不可以,我不可以看着你用自己的生命冒险,有白七彩前车之鉴在那里,我怎么可以……再说,婵儿你忘记了吗,是游吹云用马蹄踏破了我们家的大门……”
然而邹婵却在这一瞬间眼神冷冽——邹长安这才想起,邹婵自从在地牢受过非人的折磨之后,便对家中的恨意十足起来。
邹长安想用邹家绑住邹婵,那就是适得其反了。
这一眼之后,邹婵缓步离开,邹长安在其背后伸出一只手来,但最终无力的垂下,他的最后底线就是来到这里与阴兵交手,若是真的叫他去龙潭虎穴一闯,那不如要他的命了。
是的,他邹长安喜欢邹婵,但若是真的提到为她去出生入死……他自认是一个有大好前途的青年。
所以他任由邹婵去了,这一次本来发誓要与邹婵形影不离的他,终于遥望而止。
——
又过去了几个月,以雷霆之势横扫而来的大夏官军,虽然阴兵灭了又生生了又灭,可是终究还是靠着虎威的英明调度还有大夏军民齐心协力,将战火推回了琼县。
也就是说,整个南越府,只剩下一半掌握在敌军手中。那就是琼县和剩下的原始深林,以及关气隘中的神王墓势力。
直到这一天,官军主动发起进攻,天上四艘战舟,随地上的缓慢的移动大炮,还有一望无际铺开的漫山遍野的官军。
似乎在战场拉开的这一刻,就注定了神王墓这股势力最后的下场,几乎每个人都坚定地认为最后一定是大夏的胜利。
但事实,却让人们震惊到无以复加。
大夏三艘战舟纷纷冒着浓烟,如同流星一般坠下,船身四处爆炸,碎片陨落整个山岗。
“战舟!”
“啊——”
人们绝望的倒吸凉气,因为三艘战舟的“沉默”,亦或是在天空中取而代之的,是那一艘超大型规格的,冒着幽幽蓝火的破烂不堪的幽灵战舟。
如此巨大的身躯,仿若遮天蔽日,它安静的浮在高空,引擎中燃烧着人的灵魂,发出嘶嘶的心脏跳动之声。
它宛若神祇。
仿若人间的一切,就算是大炮也对他无能为力,因为你无法击中虚无。
那一日,因为这艘幽灵超大型战舟的忽然出现,大夏联军再次节节败退,在宗派弟子的大阵掩护之下,一道耗费无数人力物力财力的通天大阵暂时封印了幽灵战舟。
大夏联军这才用不算太大的代价脱出战场,没有被幽灵战舟追击碾压。
——
战线又拉到了整个南越府,隐隐间辐射整个交州。这么一来一回,不仅疲劳伤兵,还极大的打击了大夏这边的碾压气势,认为必胜的每个人,此刻心中都改变了想法,认为神王墓绝不会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拿下的。
消息传回京都,天子震怒,听说还急召了御医,差点没让天子吐血身亡。
随后一道圣旨,动用大型战舟,镇南军十万增援战场。
一纸调令让镇南大将军花无双也去南越亲自打阴兵,还让兵部尚书到场亲自督战。
可以说这一仗虽然没有失败,但是却尽显当下大夏的气数——
——
鹿台上,寥寥三人,老皇帝面色苍白,紧闭着双眼,他已经再不去看着周身的荣华富贵。
高皇后在一旁侍立,亦是搀扶着这位摇摇欲倒的陛下。
“朕这一生,算得一个开明之君么?”
他问道。
并非是问妇道人家,而是第三人,一身文士模样的,看起来就像是私塾的一位先生。
很巧,这位真的做过先生,他的学生中,有一人姓游,名吹云,吟啸宗少宗,北州人士。
“朕这一生……做过哪些错事?”老皇帝不复当年威猛,说话之音,已经中气不足。
“陛下做过两件错事……一件大,一件小。”
文士无声叹气,双手拢袖,透过鹿台,似乎不是在俯观鹿台,而是在眺望这大夏江山。
听到他叫自己陛下,这位老皇帝脚下明显松软了,若不是高皇后扶着,或许已经窝囊的一屁股箕坐。
“讲来。”老皇帝定定神,浑浊的发黄双眼带着说不清的情绪,就好像此时晨时的薄雾淹没京城,时隐时现的飞檐。
“一件大错事——不应该听信谗言,追回了那支援吟啸宗的圣旨。圣人金口玉言,理当说到做到。”
文士叹了一声,随后叩拜在地上:“以子论父,大逆不道,请陛下赐罪。”
老皇帝听到这句话,竟好似直接忽略了那句大错之言,而暗自欣喜于这“以子论父”四个大字。但是身为皇帝,即便是一脚迈入了鬼门关,皇帝也不会将喜怒哀乐表露出来。
“咳咳……你起来。”皇帝说道:“好好说话。”
文士也不多言,随即提襟而起,继续作拢袖神游状。
“还有一错……你说,是小错。”
老皇帝缓言道。
文士的目中似乎根本没有高皇后,他坦然直言道:“太子无能。”
高皇后此时终有反应,她在此时心慌异常,就连老皇帝也察觉到这一点,缓缓握住爱人的玉手。
“太子监国二十二年,劳苦,便是功不高,也不应该被废。”老皇帝的表态,到底还是向着太子,所以高皇后稍许平复心情,握着那双瘦骨不愿放开。
“大夏国情,不容一位守成之君,天命如此。”
文士再度开口。
“朕不认可此言。”
“陛下后十年老迈昏聩,听信谗言,沉溺温柔乡中不能自已。”
“放肆!”
“皇后——不要插嘴。”
“……是。”
老皇帝徐徐回身,目光上下扫视自己这个不孝的儿子,而文士,或者说是当今大夏皇子,也亦是用平静的目光回望他。
“神华内敛,锐利有光。”
老皇帝点头道:“所以你觉得你是皇帝的最佳人选。”
“最佳谈不上,但我自信至少让大夏内忧外患的格局改变,应时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你说得很有道理。”
老皇帝问道:“所以你登基之后会做什么?将中央权利一把抓在手中,宁愿累死自己也不愿意分出政事给别人做?行那王道大业,让天下归心?”
老皇帝眯着眼睛道:“你要走的路,历代大夏皇帝已经做过了——有改变吗?这天下依然是五大宗雄踞,江湖万千门客以武犯禁,南北镇军各自握在边吏之手……妖族魔族虎视眈眈已经千万年,这些你都能解决?还是说自以为读过几本圣贤,听过一些论道,你就自以为天下事不过如此?”
说这番话时,他那不容置疑的口吻,仿佛是在批评教训,对一个黄口小儿的斥责。
文士静静的听皇帝说完,待老皇帝深深地换了几口气后,他说道:“难道不是吗?”
“什么?”
“天下事不过如此。”
老皇帝浑浊的眼睛瞪到最圆,就好像许多年没有人敢与他这般直白言语了。
文士一步一步走上来,越过了皇帝和皇后,站在鹿台依次列开九鼎之正中。
“你现在还不是皇帝呢。”
天德瓮声瓮气道。
终于,文士转身,以一副不容商量的言语道:“不管我是不是皇帝,有些事,我都会去做,只不过以皇帝的身份更加合适罢了。”
高皇后闻言欲坠,这意思是就算自己的儿子上位,他也会将新皇帝架成傀儡?
“放肆……”
终于,天德皇帝怒了,他虽然垂垂老矣,但此刻仿若将身体里最后的那些气力灌注起来,宛若当年峥嵘之相:“祁瑾瑜,你当朕不敢杀你?亦或是舍不得杀你?”
原来,先生的名字叫做祁瑾瑜,他笑了起来,年轻的容颜上满是意气:“父皇,我是嫡长子,不是么?”
“不够!我说过了,太子监国二十二年,一朝改头换面是不可能的。哪位内阁大臣同意,六部谁人附议?”
“难道父皇不清楚么?”
“……”
“你一定要兄弟内斗——搞到你死我活,王朝崩坏?”
“错了,陛下错了,我一心是为了大夏人族,内斗内乱,我也不愿意看到。”
“可是你就是要这么做!”
祁瑾瑜叹了一口气,负手望天:“那陛下可是要杀我?”
老皇帝怔然无言,随即轻声道:“你我父子,也一定要闹到这种程度吗?”
祁瑾瑜指着鹿台之下:“所以陛下认为一千金刀卫,十门大炮,若干弓弩,一张大网便能让我葬身此处?”
老皇帝紧紧的握着高皇后的玉手,让她勿要紧张,二人相拥着,似乎遇到了此生最大的劫难。
这劫难,却是来自于天德皇帝的亲生儿子。
“父皇,事情不必到这个地步的。如你所说,我读过基本圣贤之言,杀君弑父,悖逆人伦,我的道,绝不是如此。”
他气机盈袖,想来是修为不浅。
“但我也不会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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