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吴宝子他娘早饭都不吃了,直接气势汹汹地杀到了凌瑶家楼下。
“雨丫,你快滚出来说说理,宝子、三怒、劳什子璟戈一起去上山碰到熊瞎子,凭什么你们家收养的璟戈完好无损的回来,而我的宝子受了内伤,麻三怒受了更重的内伤,肋骨还断了两根,啊?!”
“是不是因为你们收养的劳什子璟戈又蠢又笨跑到了內围招惹了熊瞎子,我家宝子和麻三怒为了救这蠢货才受的伤,不然为什么璟戈浑身上下一点伤都没有?”
吴宝子他娘往旁边狠狠啐了一口,“我知道你在家的,别窝着躲着,出来说说理!”
吴宝子他娘转挑这大早上的时间,家家户户都还未出门,正在用早饭,这不,不一会儿,凌瑶家门口就聚集了很多人。
大家听着吴宝子他娘的话,也觉得在理,吴宝子和麻三怒在寨子上可是顶好的小伙。
现在受重伤了,不知道好了还能不能恢复如初。
也希望雨丫带着璟戈能出来说说,给大家一个解释。
屋里的凌瑶和凌母对视一眼,凌母放下碗筷,杀气腾腾地下了楼。
吴宝子他娘从来到这里,一直与她不对付,只要一逮到机会就找茬,很多时候她都懒得理,但这女人好像没完没了了。
像一只混不吝的苍蝇一样,时不时围绕你转几圈,在你耳边“嗡嗡嗡”地叫,惹人烦!
凌瑶跟着璟戈紧随其后。
“我说翠花,早上吃的东西堵住你的嘴吗?你就跑来我家楼下像狗一样乱吠。”
“我家璟戈完好无损的回来你不乐意啊?偏要他断手断脚回来你才喜欢?你的心怎么这么黑?心思怎么这么恶毒呢?实在不行跳下清水江洗洗,省得带坏寨里的娃儿崽儿们。”
吴宝子他娘插着腰上三层肉,指着凌母,气道:“雨丫你就会那套,嘴巴忒会说,比那人人踩的石板还要滑溜,你别跟我扯那些无远八远的,我家宝子因救了你们收养的璟戈受了内伤,你是要出药钱还是把这个惹祸精赶出苗寨?”
“二选一,你选一个,反正是个傻子,就你巴着贴着好好招待。”吴宝子他娘不屑地哼了一声,纯粹是觉得雨丫蠢,闲自家粮食太多了?
这下凌瑶可不乐意璟戈怎么就惹事精,怎么就要二选一赶出苗寨了?
“吴婶,我们璟戈吃你大米了?你这么咸吃萝卜淡操心。况且你怎么就断定是璟戈惹的熊瞎子,不是你家宝子惹的?说话做事讲究有理有据。”
凌瑶发言,刚刚还窃窃私语的众人就安静了。
这是对蛊灵的尊重。
吴宝子他娘对着雨丫敢大呼小叫,却不怎么敢冒犯凌瑶,她声音降低了几度,但依然不放弃地反驳道:“怎么就没理没据,你看你家璟戈好好地站着,我家宝子现在在床上躺着。”
“那按你这么说,假如今天杨婶跟你一起去江边洗衣服,你不小心摔倒了,杨婶没摔,她就要赔你药钱,就是她的错?”
杨婶可不乐意,立马道:“关我什么事啊?脚又不长在我身上。”
一时众人也觉得吴宝子他娘好像有些无理取闹,纷纷小声议论着。
凌瑶眼神淡淡看着吴宝子他娘,看得她也有些心虚,她梗着脖子道:“那我家宝子就要平白无故的受伤吗?他天天上山没受伤,跟你们家璟戈去一趟回来就受了内伤。”
凌瑶道:“璟戈,说一下,昨天上山发生了什么?”
“天要黑了,宝子和三怒说打几只野鸡野兔再回家,我们一路没有碰到野鸡野兔,然后我们三个就往里走了些,就遇上熊瞎子了。”璟戈歪着头回忆昨天发生的事,慢慢的把事实说出来。
“吴婶,这下知道了吧?不是璟戈跑到內围惹了熊瞎子,是大家一起遇上的。”
吴宝子他娘心下对这话也信了六七分,她把头扭向一边,倔强地道:“哼,一个傻子说的话,也就你们当真。”
凌瑶眸光渐渐变冷,“吴婶,我尊你一声婶,你说话放尊重点,别一口一个傻子,璟戈只是生病了,再让我听到,别怪我到时候不尊重吴婶,不顾念同寨情。”
吴宝子他娘被凌瑶突然变化的气势吓得脚步不自觉后退。
这时吴宝子拖着伤,从床上爬起来,但还是来晚了些。
他对着凌瑶一家人一阵道歉,又向寨民们解释了昨晚发生的事,说和璟戈无关。
最后才把他老娘拉走了。
一场早上的闹剧就这样结束了,吴宝子心里却一阵害怕,生怕惹恼了璟戈。
夜晚。
阿爹阿娘都洗漱回房里了。
璟戈也被她赶回自己的房里。
凌瑶静静坐在梳妆台前,看着窗外挂着星星点点的夜空,她陷入了沉思。
她还没有去一家家一户户地查看蛊虫情况时,她以为每家都和自己家差不多,不说很富足,最起码一些吃的用的东西都有。
等去了一家家查看蛊虫后,她才了解到,寨民们在生活上还算比较困苦的。
每家每户碗用的是海碗,锅用的是陶砂罐;洗脸毛巾是不穿的衣服割下来的布;好的木材拿去制作了织机、床,家里凳子椅子随便几个木棍安一起就可以;打猎的刀大多是磨得锋利的石器,铁器几乎没有;打猎得到的皮子也不拿去卖,全留着冬天时当作冬被盖着等等。
什么香粉胭脂不要想,没有。
也许有人会问,常以银饰伴身又怎么会困苦,银又是从哪来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银是从哪来的,也许是先祖留下来的,也许是很多年前还没搬迁到偏远深山时就有了的。
一切不得而知,但她知道,她家还有两个银元宝和一只金蛤蟆,用红布包包裹着,压在箱子最底底。
她阿娘心情好的时候,就会打开她的宝贝箱子,拿出两个银元宝和一只金蛤蟆给她看,然后每次都会说上这么一句:这是将来给你的嫁妆。
她觉得她被自家的生活和大家在广场上有酒有肉的表象所迷惑,觉得大家自给自足都过得挺好的。
其实,也不能说大家的生活是困苦的,有酒喝有肉吃,有衣穿,还有银饰戴,应该说大家的生活好像落后了很多很多。
在冷兵器的时代,他们还过着石器、陶罐差不多的时代。
这也是为什么吴宝子他娘会因为有一口铁锅在寨里像搅屎棍一般豪横,会因为一口铁锅直接杀到她家门口,试图违反祖制规约。
苗寨有两条与外界沟通的路,一条从保寨树那里出去的山路,一条从龙族长家那里下江的水路,若是……这两条路都打开了会怎样?
苗寨的祖先为什么迁到这个地方后,开始与世隔绝?
是祸乱吗?还是其它?
她觉得打开苗寨,与外界沟通,不仅可以改变寨民们的生活水平,还可以改变寨民们的眼界。
不再局限于一山一水一寨。
明天去找龙族长商量看看,看看他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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