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2章闪光的马赛克(十)
罗马不是一天修成的,君士坦丁堡同样也是,为了完成查士丁尼关于圣索非亚教堂的梦想,建筑师们殚精竭力,他们不仅要完成跨度巨大的穹顶,还要保证采光,这样所有人都能看到皇帝礼拜了。
索非亚在希腊语中的意思是智慧,当圣咏开始吟唱时,整个教堂内部就是个巨大的共鸣缸,它既能产生让人赞叹的声音效果,也有可能造成别的问题。
胖夫人唱高音,把假装把玻璃杯振坏,558年圣索菲亚的穹顶就因为砂浆与其黏合的重量不对称,导致最初的穹顶坍塌了,仿佛在责备建筑师们无端自信,妄图用掌握的几何知识克服建材知识的缺失。
设计师因此事而受尽责罚,于563年重建了穹顶并使之屹立至今,据当时的一个旅行者记录,白天从弦月窗和侧窗照进来的日光能射入教堂中殿,晚上从穹顶上垂下来的许多链条组成一个金属环,环上挂着的银盘反射出数千盏灯和烛台的光线,从纽结的锁链中,可以看到银色的小船承载着闪烁的火焰,虽未经波涛,却也在流动的空气中欢快地来回游移。
君士坦丁大帝即位时,西罗马帝国崩溃已成定局,于是君士坦丁在罗马的新首都修建了一个元老院,它几乎是西罗马元老院的双生子,在元老院的顶部有一尊青铜的阿波罗雕塑,后来这尊雕塑在第四次十字军东征时被法国人带回了巴黎,如今原件已经丢失,存放在卢浮宫的是复制品。
当乔治安娜从贡比涅宫正门进入宫殿时,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尊阿波罗石像,他位于一组对称的主楼梯间,与那尊卢浮宫的青铜复制品一般无二。
沿着这个楼梯上去,左右分别是王后套房和国王套房,楼梯的扶手上原本装饰着不少金色的标志,大革命期间都被抠走了,那其实不是纯金的,只是刷了层金漆而已。
现在楼梯上装饰着许多金蜜蜂。
其实现在想想,那间装饰了鲜花的房间也不是那么糟糕,画那些水彩画的是约瑟夫·雷杜德,他被称为“花之拉斐尔”,曾是玛丽安托瓦内特的专属画师。
上次乔治安娜出版可食用植物的小册子时,雷杜德也参与了,即便是雅各宾派执政期间他也没有受影响,马尔梅松的内饰也是他画的。
约瑟芬的品味,乔治安娜在他们那所“青蛙呱呱叫”的尚特雷纳街的房子“领教”过了,到处都是粉玫瑰、丘比特和天鹅。
只要一想到勃艮第城堡也是那样子,她就有一种想要把它给烧了的冲动。但是联想起现在约瑟芬也很恼火,于是她就忍着这口气,沿着台阶往上走。
她穿的是软底的绸面鞋,不会发出清脆的脚步声。其实光看画像,乔治安娜也不知道戴着月桂叶金冠的拿破仑居然走音那么厉害,十个调他没有一个是唱对的。
开普勒发现的行星音乐并非所有人都能听见,至少哥白尼以为所有的行星轨道都以太阳为中心的同心圆。
等开普勒和牛顿将这一固定思维打破后,米兰天文学家奥尼亚尼又提出天王星的轨道近似圆形而非抛物线。
这引起了许多人的质疑,按照她所知的20世纪的观察记录,天王星的轨道偏心率确实在太阳系中不算大,金星最小,但是天王星几乎同黄道面重合,要观测出这一点并不容易。
“真理”是要经得起考验的,它需要客观而非主观。
当乔治安娜来到二楼的阿波罗雕塑前转身时,抬头就看到了塔列朗,他正和拉罗什富科家的弗朗西斯在一起,好像在迎接她。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乔治安娜问。
“带你参观呐,夫人。”塔列朗轻松地说,像是堂堂的外交部长居然干起了导游的工作。
她曾听到那些那些德国邦臣偷偷称呼塔列朗为“殿下”,有时一个称呼就足够超过千言万语的奉承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儿?”乔治安娜一边拾阶而上一边问。
“我的神学老师跟我说,等我从宗教的后门进入社交界后,不久就会成为人上人。”塔列朗轻松地说“不是依靠显赫的家族,而是强大的力量,即思维敏捷,又热情勇敢。”
乔治安娜觉得如果没有人阻止他,他会一直这么自吹自擂下去,但怎么说他也算回答了她的问题。
“请吧,乔治安娜。”拉罗什福科家的儿子说,带着她往王后套房走去。
“除非我疯了,我才住那个地方。”乔治安娜根本就不挪动脚步。
“没人说你住那间套房,只是参观。”塔列朗说。
她犹豫了一下,跟着他们过去了。
他们所到的第一个房间就是过去王后套间的传达室,贵妇们要见王后要先在这个地方等待,现在里面空荡荡的,几乎可以做舞厅了。
墙上有浮雕,一男一女很甜蜜地依偎在一起,女人手里拿着一个装满了葡萄的篮子。
“这是阿那克利翁。”弗朗西斯说“是一个古希腊诗人,他尤其擅长咏唱爱情和饮酒歌。”
“你知道他吗?”塔列朗问。
乔治安娜没有回答他,而是看着浮雕。
她刚从“日神”来到了“酒神”的领域,尤其想到曾经有德国王后住过这里,心情就更复杂了。
这个传达室有很大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贡比涅外的空地。
“在很多年以后”,有一个落榜的美术生在空地上的车厢中与法国人签署了停战协议。
面对失败,有人或许会去想,为什么会失败,接着努力纠正,争取下一次成功。
阿道夫没有去纠结这个问题,他放下了画笔,成了一个有魔鬼口才的艺术家。
这就是尼采可怕的地方,他不仅自己疯了,还培养出了一个狂人。
但她不想放弃尼采,因为他也说过,不要在爱中迷失自己。
莎士比亚也说过“爱情是一种疯狂”。
当查士丁尼宣布离婚不能那么随意时,教会趁机提出禁止离婚,却被查士丁尼否决了,因为他觉得这么做会增加毒杀案的犯罪概率。
查士丁尼是对的,即使不提擅长下毒的波吉亚家族,路易十四的宫廷里也充斥着各种毒药,甚至蒙特斯潘夫人也卷入其中。
美丽的花园里多的是各种毒药,不一定需要砒霜,甚至有些植物的毒性会在蜂蜜中还会保留,如断肠草。
这不是霍格沃茨草药课会学的知识,毕竟已经有一门魔药课了,寻常的毒用万用解毒剂就够了。
“你没听说过他?”塔列朗问。
“在一切有智慧、灵性的生物当中,我们女人是最不幸的。”乔治安娜看着浮雕说“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子,走进一种新的习惯和风俗里面,得变作一个先知,如果这件事做得成功,我们的丈夫接受婚姻的羁绊,那么我们的生活便是可羡的,要不然,我们还是死了好。”
接着她转头看着塔列朗和弗朗西斯“你们听说过这段台词吗?”
“看来你更喜欢欧里庇得斯。”弗朗西斯说。
“我不是喜欢他,而是因为他写了美狄亚。”乔治安娜又看着浮雕“她和伊阿宋也曾经这么甜蜜过。”
“不要这么面带愁容,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塔列朗说。
乔治安娜温顺得跟着走了。
男人更喜欢用刀斧,当亨利八世要跟安妮博林离婚的时候就以通奸的罪名处决了她。
在教会的禁书目录里,曾经针对《天体运动论》的读者发布公告,提出该书该“修订”的地方。
一是因为哥白尼已经死了,他们不能把死人挖出来让他禁止出版。
二是因为天体运动论有实用的地方,尤其在航海方面。
所以才出了这么个公告。
领主要圣凯瑟琳屈服,当他的妻子,否则就对她用轮刑。
时间与命运之轮都在不停地转,转了一圈又一圈,好像什么都没改变,如同地球绕着太阳转一圈,又回到了起点。
太阳也要移动的,它是影响地球最大的一个星体,地球实际上是以一个异常复杂的螺旋轨迹在“向前”运动。
除了万有引力定律,当炮兵还要会微积分,至少拿破仑会的。看到他写的那些公式乔治安娜就觉得头痛,不过,那就是他的“佩剑”,他必须时时保养,才能保证它不生锈。
铜一样要生锈的,那尊“青铜”阿波罗雕塑建成时是黄铜,它看起来是金灿灿的。
君士坦丁不是查士丁尼,会拿金子来做圣索菲亚教堂的祭台。
在欧里庇得斯《酒神的伴侣》中有这样一句台词:我要把她们用铁链锁住,立刻制止这伤风败俗的狂欢。
查士丁尼却觉得,比解除帝国妇女身上镣铐更重要的是,更加严格地约束帝国的教士。
当“虚荣之火”在佛罗伦萨点燃时,估计也没人有想到哪些是拜占庭的,哪些是佛罗伦萨的。
收缴这些东西的是一群小孩,萨夫纳罗拉自己也是20多岁。
赫拉克利特说,aeon是一个游戏的儿童,玩着棋子游戏,主宰是儿童。
Aeon在希腊词中有复杂的解释,即时间、生命、世界甚至生命本身。
他同样说,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而尼采却认为,在永恒轮回中,人总在踏入同一条河流。
在举行“婚礼”前,波拿巴穿了一身紫色的披风,他看着那么高兴,乔治安娜也就没说实话。
紫色的饱和度太高了,一般人驾驭不了。现在的人不同于凯撒的时代,当时的雕塑都要涂颜料,而不是现在这样,哪怕出土了是彩色的,也要用水冲掉。
更何况泰尔紫的神奇之处,是随阳光变色,丝绸的光泽能加强这种变色的效果。人们相信它与太阳之间的魔力,元老们才披在身上。
“如果你不喜欢那面浮雕,要不要铲了它?”弗朗西斯问。
“它又没惹着谁,别动它了。”乔治安娜无力得说。
她又不是乌姆里奇,什么看不惯都要“纠正”。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下一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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