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9章香料之王(五)
有一部与香水有关的小说是这样写的:
人们可以在伟大、恐怖和美丽之前闭起眼睛,对于优美的旋律或迷惑人的话充耳不闻,但是他们不能摆脱气味,它随着呼吸进入人们的体内,如果他们要生存,就无法抵御它。
法尔荣回到巴黎后第一件事就是整理他的以前的工作室,它就位于卢浮宫的对岸,从艺术桥过去后就到了。
当乔治安娜乘坐着朱利安乌弗拉尔的马车来到这片区域时,发现这里有画廊、艺术学校、手工业者,不远处就是马扎然图书馆和法兰西学院。
“他可真会选地方。”乔治安娜由衷地感叹着,连她自己都想在这块地方有个属于自己的工作室了。
作为曾经王后的香水供应商,法尔荣的香水铺子却并不在最繁华的地方,而是靠近皇家建筑学院。
从路易十四开始法国皇室就特别注重建筑,巴洛克、洛可可、新古典主义等等,但真正意义上的设计类院校成立于1766年,法尔荣的工作室就挨着建筑学院的院墙,看着特别不显眼。
等走进去后才发现,店铺后面有个院子,绕过去之后就可以到达学校里去了,里面种着一颗很茁壮的杨树。
这里有种闹中取静的意思,在杨树对面有间平房,门是开着的,乔治安娜走了进去,发现两个学徒正在里面干活。
他们好像很震惊有访客会来,停下手里正在做的事,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们老师在吗?”朱利安问。
“呃,他出去了。”其中一个学徒呆呆地说。
“去哪儿了,多久回来?”朱利安问。
“你们是谁?”另一个学徒稍微机灵一点,警惕地问二人。
“这是塞弗尔夫人。”朱利安介绍着。
本来坐着写东西的年轻人站了起来,手里拿着实验器材的也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法尔荣先生去见我们的父亲了。”一个学徒说。
“你们的父亲?”乔治安娜下意识地问。
“我叫米歇尔·孟戈非,他是我弟弟约瑟夫,我们的父亲就是放飞热气球的孟戈非兄弟。”米歇尔说到。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朱利安问。
“我们在这儿学手艺,我们发明了一种带香味的纸。”约瑟夫说。
“在纸上喷香水不就好了吗?”玛蒂尔达在门口说。
“那不一样,瞧。”米歇尔从桌上拿起了一张纸,想要递给乔治安娜。
但朱利安乌弗拉尔拿过了它,检查过后才递给乔治安娜。
这确实是一种带有香味的纸,却和喷洒香水后的纸不同。
“这是用什么做的?”乔治安娜问。
“乙醇。”米歇尔呆呆地说。
“你们就那么轻易把商业机密告诉我了?”她笑着问。
米歇尔愣了两秒后才回答。
“最难的是让香味固定在纸张上,喷洒上去的香水很快就挥发了,这种制造时就有的气味很久都不会散。”米歇尔回答。
她对这种有特殊工艺的纸挺有兴趣的,尤其是她想要“防伪”。
“这样的纸你们有多少?”乔治安娜问。
“您要多少?”米歇尔问。
“我全都要了。”乔治安娜说“把它们送到植物园去,另外告诉你们的老师,让他回来后立刻找我。”
接着乔治安娜就和朱利安一起离开了,虽然她很想在这里逛逛。
那晚上波拿巴的表情很奇怪,好像在怀疑什么?
她觉得有必要把事情的经过弄清楚,所以才来找传信的法尔荣。
等上了马车后,他们接着就要去英国大使馆。她拿起了一本朱利安给她的书,这是讲述青铜时代晚期东地中海文明的,书名叫《安纳托利亚》。
“紧张吗?”朱利安问。
“有点。”乔治安娜放下了书。
“别紧张,照着我们之前排演的那样就行了。”朱利安轻声说。
其实她的心情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是复杂。
她翻开了书本,其中有一页有折痕,这是为了方便有人翻阅的话,一下子就能找到那一页而专门做的记号。
她觉得这样不够诗意,要是能放一片叶子就好了,用树叶做书签其实更合适。
“你在想什么?”朱利安问。
在想路易十六,还有他在杜伊勒里宫说的,王权持续不到树叶飘落的那一天。
而那一年的树叶落得特别早。
“你觉得塔列朗他昏头了吗?”乔治安娜合上了书。
“怎么昏头?”朱利安问。
她一时还真不知如何说起,因为塔列朗也提醒她了,这次买卖的不是普通的货物。
“他跟我说,任何一名公务承担人不能直接收取公共服务使用者支付的直接酬劳,但是以他微薄的薪水,支付不起代理人的薪水,这能作为他贪污的理由?”乔治安娜问朱利安。
“他损害了国家利益了吗?”朱利安问。
“什么?”乔治安娜惊讶地问。
“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德雷萨外交官?”朱利安说。
“记得。”
“议会下的定义是,外交部的职责是保护国家利益在国外不受侵害,即便塔列朗阁下利用内部消息买卖证券,也无法改变某个事实,如若他违背了所应追求的国家利益,他才要被惩罚。”朱利安说“就像你跟我说的,当希腊决定攻打特洛伊,二者之间没有可以公度的正义,这时只能选对我们自己有益的了。”
“我觉得这个说法很难被人接受。”乔治安娜说。
“所以才需要他城墙一样能防炮弹的厚脸皮。”朱利安开玩笑一样说。
玛蒂尔达笑地花枝乱颤,乔治安娜也摇了摇头,跟着笑了。
同样都是上过神学院的,塔列朗和西耶斯却完全是两个类型的人。
“我记得塔列朗的母校在附近,是吗?”乔治安娜问朱利安。
“确实在。”
“我想去那里看看。”
“下次再去吧,先把你的任务完成。”朱利安说。
她看着手里的书,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又往深渊堕落了。
不一会儿她就来到了“剧场”门口,却迟迟不肯下车。
仿佛有个力量在说,现在后悔你还来得及。
她手里那本书,做标记的那一页是关于一个名叫赫梯王国的引渡条款,由于这个国家经常发动征服战争,导致赫梯国王需要花费额外的精力去处理引渡问题。
有时他需要签订引渡协议……
“你去吧。”朱利安乌弗拉尔指着玛蒂尔达说。
玛蒂尔达看了眼乔治安娜,将她手里的书拿走后下车了。
乔治安娜看着玛蒂尔达离去的背影,心想着。
如果两个国家之间的力量差距不大,出于自身利益考量,一般是互相交换,而非单方面引渡,除非是“父”与“子”这样的关系。比如赫梯国王不愿意向某国引渡逃亡者时,大臣会说“对国王来说,交回逃亡者是不被允许的。”
但也有特殊情况,没有完成预定工作的手工艺人经常被赫梯国王列入引渡名单里。
不是所有工作都会被完成,类似大卫和德农的巨型版画,还有达芬奇都有未完成的作品,他们难道算有罪?
新的人身保护令需要提供担保,而非交保证金,或者是证约定金。
如果没有交担保的话最好快点交,否则就会和皮什格鲁一样被“合法驱逐”。
她知道所有的剧情,却临阵退缩了。
她和朱利安一直在门口等着玛蒂尔达出来,不多久她就出现了。
“夫人,大使先生想见您。”玛蒂尔达说。
“你该说的都说了?”朱利安问。
玛蒂尔达点了点头。
“去吧。”朱利安考虑了一下后对乔治安娜说。
于是她下了车,和玛蒂尔达一起走进了领事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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