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七,你逾越了。”纪容轩手搭在轮椅上的扶手,轻声一句。
暗七心间一颤,立马跪下,“属下知错!”
清风把瓷瓶恭敬的送到纪容轩手中,纪容轩打开瓶塞,一股浓厚的清香味散发出来。
“她怎么样了?”
暗七觉得这房子里太过闷,闷的人喘不过气,纪容轩沉声问。
“江小姐很好,不过她记忆中缺少的部分还得等下一个阶段才能慢慢恢复。”
纪容轩听到这话,周身柔和了些许,血色玉佩更加夺目。
清风低头对纪容轩说,“陆将军已经派人去了桑州城,想必是去寻证据了。”
“主子,我们需不需要提前将东西给带回来?”
眼睛里漆黑如墨,淡淡道,“大抵是已经来不及了,也罢。”
纪容轩推动轮椅,轻微的响动在静谧的夜里格外的清晰。
“大皇子那又让人来问主子了,想您为他出谋划策。”清风犹豫后说。
纪容轩虽然人不经常出现在京都里,可智谋一点也不输任何的大臣,甚至更为突出。
两年前,锦城的江岸突然决堤,正好是中游地带,沿岸百姓的稻田庄家全部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消亡殆尽,就连房屋都冲垮了不少。
官府只能先行安顿好周边的灾民,幸好当时无雨,只是不知为何河坝坍塌,导致河水外溢。
官府原先想着派了人去修建大坝,可又得新的问题给拦住了手脚。
原来江岸上居住的百姓,由于世代在那江边生活,靠着家里的几亩田地。
而这这一场泄洪,硬生生的毁了他们的田地,加之如果只是进行简单的修补的话,他们也产生了害怕的心理,认为那地方不可再住。
之前就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数次损坏,只不过这次恰好最薄弱的地方给冲垮了。
这就如同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终归是破布挡不了寒风,刮烂了线头,露出了皮肉。
可那一带耕地有限,没有官府的命令,不可私自开荒。
加之去检查的人得知那块地方确实不易再简单修补,免不了下次大雨就会酿成大祸。
只好向上申报这次情况,可江边的河缇重新修建不是小事。
朝廷派了人去了将原先旧的给拆的过程中,未曾想动了后边松软的山体,一下子倒塌泥石滚轮,阻了半江水流。
工部的人失了法子,若是直接动的话,怕是那岸边的百姓都得遭殃,只能上书圣上,圣上在朝堂上征询意见。
多日来不得法,有人说要顺势引道,绕开那处山体。
可绕山体工程太大,另一侧也是山体,一旦开始的话,没有一年半载根本不行。
后来纪容轩偶然间听闻这件事,当时什么也没说,只回去后半个时辰,给了他一张图纸便走了。
定国公纪知乔好奇的打开一看,颇为惊喜,立马进了宫把东西呈给圣上。
圣上召集了工部的人来仔细揣摩一番,发现这个法子是最好不过的。
原来经过不断的地势变化,那江上游已经发生了变化,江的一条支流已经变宽。
且距离不远,若是放弃下部分,改接入另一段的话。
不仅仅距离缩短,而且工程量也减少了。
最终确定了这个办法可行,便立马去赶工,争取在雨季之前便能全部完工。
圣上还很是开心定国父能够拿出这个法子。
最后要论功行赏的时候,却听闻是纪大公子的功劳,还大吃一惊。
一下子便让京都的人知道了这位纪大公子的大名,虽然不良于行,但智谋无双。
圣上还想让他来朝中做官,可他以身体为由给推了。
纪父也同圣上说了原因,圣上理解后便算了。
后来有过一两次的手段,让京都人彻底明白这人不但心有丘壑,而且亦怀铁腕。
“就说我最近旧疾发作,重病卧床,承蒙大皇子的厚爱了。”
纪容轩浅浅一声推辞。
旧疾发作是真的,重病该卧床也是真的,就是重病该卧床之人不在床上躺着。
单看主子外表绝对没有一丝不妥当之处,可身体的寒冷如冰却暴露了他真实的状况。
就算在这屋子里地龙闷热的状态下,哪怕清风都有些后背发汗,也不见公子有任何的回暖。
“属下知道了。”清风对暗七使了个眼色,让她退下。
暗七跪在地上,没有纪容轩的宽恕不敢起身,无视了清风的示意。
暗七知道这算是小惩大诫了,明明早就已经知道公子的性子不容置喙,还是多嘴了。
但就是受不了他一次又一次不顾及自己的身体。
她是药王谷的传人,虽然自己对他的病难以根治,但也不想多年来的努力都被主子给糟蹋了。
这对她来说,不论是身为手下还是身为医者,都是一种耻辱。
暗七倔强的、固执的跪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纪容轩也未开口。
须臾,纪容轩张口道,“你回去吧,待在她身边。”
暗七抬起头,怔怔的盯着他。
纪容轩只是触了红玉片刻。
暗七咬牙,狠狠的闭了闭眼,站起来。
张嘴还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恭敬的行了一礼,“属下……告退!”
她是风声阁的暗七,药王谷的传人,也是那个青灵。
黑夜里不见人影,几个起落后又回了那个院子。
青灵刚要落到院子里,就有一道影子下来,后背被扣上了一只手。
青灵心生警惕,反手扯开人,被他一把给甩下来,重重的落到了地上。
幸好地面上是雪,没有摔的多惨烈。
“小贼,这次我总算是逮到你了!”墨竹已经等了她很久了,咬牙切齿的说。
青灵听到他声音,知道这人跟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了。
“你这是做何?”青灵没有慌乱,而是怒目瞪着他。
“做何?当然是抓贼了!”墨竹不跟她多话,早就知道她有古怪,这次幸好是他代替了墨蓝。
要不然那傻小子可不一定能对付了了她。
“抓贼?奴婢偷什么东西了?”青灵立马怼了他一句。
墨竹一下子被她问的哑口无言,偷什么东西了?
“那你半夜鬼鬼祟祟的在屋顶上干嘛?还给我搞偷袭!”
横着脖子问,他就不信了,已经抓到人了他还问不出来。
青灵瞪了他一眼,“你说谁鬼鬼祟祟呢?”
呦呵,这人白天还是一副温柔小意的女子,一到晚上就学会变身了,开始做母老虎下山了。
“说的就是你,别给我装蒜。”墨竹还就不信了,人就在眼前他还能让人给跑了。
青灵翻了个白眼给他,她其实也不是个什么好性子,只不过在江莞卿身边待着,才收敛了脾气。
不过还是耐着性子,深呼一口气。
“墨大人不清楚就诬陷人,这罪名青灵可不敢当,奴婢半夜出来是去买药去了。”
青灵好心的解释了一遍。
“那你干嘛要给我撒迷药,而且买药需要还在房顶上?”墨竹可没忘了这女的狠厉,动手可没顾虑。
青灵没好气的说,有些鄙夷,“那不是迷药,只不过是奴婢睡觉浅,身上便常备了些安神香而已。”
说到这处,有些不好意思,声音突然小了不少,“女子每月那几天,身体不太舒服,就想着出去买些药材回来。”
“今日恰巧碰上了大人。”
墨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女子每月那几天是哪几天?”
青灵脸色红了,“你……”指着墨竹的脸臭骂一顿,“不要脸!”
“我说什么了!??”墨竹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原谅他一个单身狗,又身边没有什么女子,自然不知道女子那几天是什么意思。
青灵没和他多解释,作势要往院子里跳,墨竹可不想放过她,突然伸手抓了她一把。
青灵借着机会躲闪,抬手挡了一下。
墨竹自然不会轻易放弃,突然碰上一个软乎乎的东西,还好奇的捏了捏,“什么东西?”
青灵突然一下子血色翻涌,伸手打了他一巴掌,在夜里格外的响亮,“啪!”
墨竹感觉耳朵,“嗡”一声,自己就被甩了一巴掌。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女子似羞似恼的一句话,“无耻!”
墨竹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女子翻身进了院子里,手还虚抬着。
半晌后,他才脸色渐渐变红,连耳尖都弥漫上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墨竹想起来方才的触感,他好像……
好像干了件不得了的……
不得了的事……
也顾不上追问什么了,呆呆的站了一会儿,突然一下子扑在了一旁的雪地上,冰冷的雪一下子让他清醒了不少。
第二日……
青灵脸色有些不好看,眼底青黑,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江莞卿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你没事吧?”
青灵笑着摇摇头,“没事,奴婢就是昨夜没睡好。”
“今日我来做饭,你来帮我打下手吧。”
寻常主要是青灵做,李顺在的话就负责给她烧火。
不巧李顺被她叫去看看隔壁铺子装的怎么样了。
所以今天只能让青灵来了。
“不用了,小姐您歇着吧,奴婢没事。”青灵哪能让江莞卿来做饭,那她这个下人做的也太不称职了。
周长礼听到后,出来对青灵说,“这里我和娘子就好,你先下去吧。”
江莞卿挑挑眉,周解元总算从书海里出来了。
“是。”
青灵应声退下了。
“娘子昨夜可睡的还行?”周长礼坐在灶台下,问了一句。
江莞卿打算今日做道清蒸鲈鱼给他们尝尝。
菜是李顺去慧姨那之前出门买的。
京都这吃鱼的花样就多了,所以今日做个简单的尝尝味。
周长礼已经把火生起来了,她往锅里倒了半锅水,等水烧开就行了。
“睡的挺好的,一夜到天亮,神清气爽。”笑着回答。
然后一边动手把鱼给放到碗里。
“相公呢?”江莞卿也顺带问了一句。
周长礼撇断一根柴,“啪哒”一声,塞进灶台里,“不错。”
一夜无梦好眠……
他一向浅眠,就算是睡得沉了也不至于如此。
而且他半夜时分明明感觉自己头越来越沉,好似还有什么气味出现。
最后还是不由自主的陷入了睡梦中。
这并不会让他觉得神清气爽,而会让他觉得惶惶不安。
江莞卿打了水在锅里之后,拿起刀要切配料。
“我来吧。”周长礼突然出声,站起来伸手。
江莞卿看看刀,又看看他的手,最后弯了弯眼睛,“劳烦相公了。”
放下刀,让出位置,其实周长礼的刀工比江莞卿要好多了,而且单论做饭来说,应该也是在江莞卿之上的。
一双骨指分明的手,可提笔可握刀,可写下令人啧啧称赞的文章,也能切的一手好菜。
一把小葱被剁成长段,大小十分均匀。
“然后呢?”周长礼撇头问了她一句。
江莞卿正欣赏他的动作呢,听到他问,“哝,把葱放到鱼上面。”
周长礼很听话的给摆到杀好的鱼上。
“相公,以后若是我们没钱了,可以去凭刀工吃饭!”
江莞卿好笑的说,只是觉得周长礼这人做什么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不对,应该是他认真做什么的时候最为赏心悦目。
周长礼停了手,抬头想了想。“记得原先娘子说过,我可以凭字吃饭的,如今怎么又变成刀工了?”
说完眼尾含笑,打趣一番。
江莞卿凑近些,“看来相公多才多艺,想来妾身是不用跟着相公去卖字的。”
“说不准,为夫若是名落孙山,保不齐娘子还真的得和我上街卖字画了。”
“呸呸呸!”江莞卿急忙吐了三个“呸”。
打断他的丧气话,“相公和我一起。”
周长礼无奈,“玩笑话罢了。”
“那也不行,快些!”江莞卿坚持,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大有一番誓不罢休的决心。
两人还僵持了片刻,最终是周长礼败下阵来,跟着吐了三个“呸”。
江莞卿这才放过他,“相公以后别说这种丧气话了,妾身一直都相信相公。”
她坚信周长礼不会让她失望,是一种近乎于盲目的坚持的相信。
“娘子这么信我?”周长礼问的认真。
江莞卿在他面前放松了筋骨,然后头轻轻靠在他肩上。
“一直都信。”
一句简单的话让周长礼心软成了水,他手上都是切菜后的水,不好抱她,于是便低头在她额头蜻蜓点水一般吻了片刻。
“好了,水开了,该放鱼了。”周长礼笑着说。
江莞卿直起身子,看他的动作。
“你退开些,小心这热气烫着你了。”周长礼催促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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