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江莞卿迷迷糊糊听到声音。
想睁眼,周长礼拍了拍江莞卿,低声“睡吧……”
江莞卿累的不行,又闭上了眼。
等周长礼又简单收拾一会儿准备走了。
“姑爷,咱们真的不等小姐吗?”
周长礼看着幽深的走廊,一直到拐角处,心绪纷飞,压抑住所有的思念,才克制的道,“不用,走吧。”
李顺在身后觉得有点可惜,这马上都要走了,还不让小姐来送一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只有些焦急期待小姐能过来,他和青灵都说了的,应该可以赶到啊。
正当两人要走时。
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慢着!”
周长礼透过大门见到女子身穿一件青色的长裙,未施粉黛,于雨墨中走来。
头顶的油纸伞为她挡住了千万风雨。
脚边溅起的水渍打湿了绣花鞋,略微皱起的远山眉。
清丽又让人牵肠挂肚。
“相公。”等江莞卿走过来时,因着急促的步子还有些喘息。
周长礼将人保护在身边,“娘子怎么醒了?”
江莞卿不满的说,“相公怎么也不叫醒我,要不我都不能送相公了。”
“不送也罢。”周长礼看着如今的天,风还丝丝刮着。
实在不想让她再担忧,索性便让她睡着。
江莞卿没理他,只停不下的叮嘱,“要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睡觉,到了便给我写信。”
“李顺每日盯着他,有情况你再告诉我,不许替他瞒着!”还不忘叮嘱后头的李顺。
“哎!”
回头又对周长礼说,“凡事尽力而为,千万别逞强,你要记住,我在家中等你!”
周长礼摸了摸女子的鬓角,还有些凉,沉沉的道,“好。”
“这些是我给你准备的一些药膏,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还有些干粮,是我平常自己做的,我后面在给你寄!”江莞卿从青灵手里接过包裹,这是临时收的。
也有些慌乱,所以就收了一大包的东西在里面。
周长礼也稳稳的接过。
“去吧……”江莞卿蹙着眉,轻声道。
“我不在,你去陪陪岳母他们吧。”周长礼还记得让她回庆国公府。
“嗯,我知道了”江莞卿笑了笑,想让离别不那么伤感。
周长礼还是没忍住,在门口人众多的情况下,低头在江莞卿额间落下一吻。
下人都连忙避开视线。
“等我。”低声交代一句后便坐上了马车离开了这座小府邸。
江莞卿仿佛一下被抽干了力气,静静的盯着马车离开的方向。
直到身上冰冷,青灵忍不住担心,“小姐,咱们回去吧!”
江莞卿没回应,良久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心都空了一块。
才怅然若失的收回了视线,“走吧……”
京都的天虽然不在下雨,但依旧灰蒙蒙的。
周长礼一走,第二日,慕容思音便派了人来接她回庆国公府。
不只周长礼,还有陆宴清都走了。
慕容思音也是忍不住担心,但好歹经历事情多。
还有心能宽慰几句江莞卿,“宴清在呢,事情如今还没到那种地步,你别担心。”
“母亲,没事的,我相信他。”
江莞卿一边安排好自己也放松好自己。
尽量不去想那些画面。
周长礼跟着陆宴清到了通州城,同巡抚聊过后便到了下面的一个县城。
周长礼带着李顺,本来还有一个工部左侍郎林正。
林正年岁已过四十,身材臃肿,但为人刚强不折,做事一板一眼,不懂变通。
对周长礼这么一个小官,自然瞧不上有多重视,觉得他是拖后腿的。
不过长时间的路途,导致林正身形瘦了几分,整个人脸色惨白的。
这段日子连日雨水,越是靠近通州,越是雨水不断,还有严重的趋势。
林正染了风寒,病了几日,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鼻孔朝天,到了通州,便先在巡抚那养着。
叫了手下的人跟着周长礼和陆宴清先去查看查看情况,巡抚先在此安顿好随行一些人员情况,有什么需要也好及时调派。
谭松衍是隔壁县的县丞,距离倒是不远。
陆宴清和周长礼刚到的时候,整队人都已经分外狼狈了。
马车到了这泥泞的路,也得退步。
不时还得下车推行。
这行人来得不少。
墨竹墨星跟在陆宴清身后,主要是维护好各方势力。
洪水一起,自然便有灾民,灾民流窜就容易导致不稳定。
周长礼也有些体力不支,但还好是年轻,硬扛着。
反观陆宴清和墨竹几人,就有天囊之别了。
依旧挺拔笔直,雨水落到脚边砸出泥水,几人到底是军营里出来的。
陆宴清看着周长礼,皱眉,也没说什么难听话。
可还是有些不满了。
到了胡杨县,这里便是主要的地点了,县丞程学义诚惶诚恐的拜见。
“下官胡杨县县丞程学义拜见陆将军,周大人。”
“免礼。”陆宴清冷漠的道。
“下官已经准备好了休息的地方,请诸位移步。”程学义也是第一次见到大人物,声音都有些发抖。
他做了十多年的县丞了,没什么功绩,也没有什么大本事,就想等着年纪差不多就告老还乡。
可没料到居然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不用,我们就住驿馆!”陆宴清直接拒绝。
周长礼自然也没有什么要求。
把东西放在了驿馆后,没等修整。
周长礼就同陆宴清一起去了县衙,还有通州城来的几个官员。
程学义还有县衙的人也一刻不停的到了。
“具体说说这处的地形!”陆宴清冷冽的气息让所有人都老老实实的。
程学义手下有个主簿,是个年轻人。
主动说,“此处地形为谷形。上处是汀江,下处临东海,原本胡杨县是依两岸地势高处而居,主要以水稻为生,但近年商贾之士到通州进行丝绸生意,高价回收蚕丝,致使许多百姓种桑树以砍木材。”
“然而桑树本生矮小,又种植不善,许多都种废了,商贾便寻他处,而此处便树木荒凉。”
主簿仔细查看了冲断江岸的地方,恰好是之前给砍之处,连带着方圆几十里都受到影响。
所以便将这些事都告知了他们。
“可有地图?”陆宴清沉稳道。
“有的。”县丞之前便是同那些商贾合作的,如今满头的急汗,生怕受到怪罪。
其实他也只是为了让百姓能够多些收益,才将那些商户给看看可行。
原本都说好了,是可以的,可后来又不知怎的,就都养死了那些树。
县丞急忙把图给拿出来。
陆宴清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便有了结论,“带上人同我去江道那抢修!”
“陆将军,看这天气,怕是雨还有的下,只单纯的抢修,怕是难以根治。”周长礼指着上头的一处地方。
目光沉沉。
“这里乃是土层又接连下雨,难免不成沼地,人轻易进入,就算陆将军您武功高强不怕,可其他人呢?”周长礼一语刺破要害。
陆宴清转头看了眼那些捕快,他带的人有限。
只墨竹墨星以及部分军营中人。
还有赖于那些捕快,确实自己人是生是死都不怕的。
可其他人未必。
瞧那些人一听周长礼说的话后果然露出了恐惧的神色,陆宴清就冷意蔓延。
“那周大人有何高见?”陆宴清也不同周长礼一般计较,冷漠的问。
周长礼笑了笑,“江道自然是要修的,但得找些当地人,他们熟悉水性,又有清楚地形,不过却还得找机会稳住人心不是?”
“何意?”陆宴清明白人心难测,可江道也是为今之计。
“穷山恶水出刁民,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正值春种,洪水一下,田地尽毁,百姓五谷杂粮遥遥无期,若是将军您,觉得会如何呢?”周长礼是乡下人出身,知道现在对百姓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也知道这时节对百姓的重要性。
所以才提出来让陆宴清先去稳住人,这样就能更好的动员人去帮忙。
要不然人都快活不下去了,谁还会管那些江不江的呢。
陆宴清一下就知道了问题的关键,于是便问县丞,“粮仓可有放?”
县丞如今可不敢放粮,告饶为难道,“陆大人,不是我不放,只是这未到放粮的要求啊,下官也不敢私自开仓。”
“你先找些未受灾的人家,有壮丁的,叫他们来跟我一起,至于粮食的问题,周大人如此说,想必心有成算,那便交给你了。”陆宴清甩锅甩的清楚。
毕竟是他提出的,那就他来解决吧。
周长礼答应了。
……
江莞卿在京都已经有十日了,周长礼也走了有十日了。
江莞卿拿着一本书,是之前的《浮生梦境》,看的她有些昏昏欲睡。
“夫人,有信来了!”青灵语气欢快。
江莞卿瞌睡虫一下子就没了,眼神光亮,“快拿给我看看!”
接过信,打开抽出里头白色的纸,抖开。
一字一字的读,笑越来越深。
直到读完,才从信封中拿出寄过来的东西。
是一片杨柳叶,擦干了水分,嫩绿的脉络透着清晰可见的子干。
凑近一闻,还有股淡淡的清香。
江莞卿低眉痴痴的笑了,杨柳寄情,以平相思……
又是一个十天过去,江莞卿陆陆续续收到了不少了信。
江莞卿也同样给他寄不少的东西过去,包括容易保存的吃食还有一些跌打损伤的药膏过去。
还有陆宴清,也叮嘱两人要相互帮助。
周长礼躺在驿馆里,看见了回信,认真的将每一个字看进脑海里,想象着她当时的模样。
一定是温婉动人,青玉镯会挂在手腕处,与那一节皓腕交相辉映。
周长礼从包裹里拿出一本书,书里夹着的是那一朵桃花,花成了花干,但丝毫没有折损它的美。
是他驾马游街那日,她于阁楼之上,越过了万千人海投给他的,当初她的狡黠灵动让他心中涟漪阵阵。
一如在桑州时的那一株桃花,让他记忆深刻……
京都还算平静,可胡杨县就没那么平静了。
胡杨县的人已经稳定下来了,现在就是江岸怎么堵了。
这几日天气没见好转,反而还有越来越恶劣的趋势。
连周长礼都上去江边帮忙修缮了。
周长礼全身湿透,指挥着百姓。
李顺跟在前头忙上忙下的,没得什么空闲。
而周长礼更是好几日没怎么合眼了。
洪水泛滥,连日的暴雨瞬间将胡杨县给冲垮了。
周围几个县都有不同程度的牵连,最怕到时候汀江水患,可得连带着上头好几个州都被毁的。
通州巡抚也是心力交瘁,跟着好些人到了这处,寄托希望给陆宴清他们了。
可最糟糕的事情最终还是出现了。
灾民临时的搭了几个棚子做落脚的地方。
随着灾情越来越严重,难民也越来越多,没办法,只能在转移到其他的地方。
“将军,最近一灾民棚中有人出现了发热的情况,已经有七人了。”墨竹脸色发沉,这通州的情况不容乐观了。
“怎么回事?”陆宴清寒光乍现,灾情又加上发热。
墨竹和墨星也是眉头紧皱,墨竹没了当初的轻松模样,“原先是有一个孩子发热了,连续两日了还高烧不退,还恶心呕吐,去请了大夫给治,大夫开了药,却不见好。”
“然而没过多久,那孩子的一家都出现了发热的症状,连带着周围的一户人家也都发热了,出现了呕吐恶心,大夫察觉到不对劲,也没能诊断出什么。”
“那孩子……死了。”墨竹心情沉重。
此时周长礼急忙走近几人休息的一处简易棚子,周长礼这几日消瘦了不少。
神色严肃,“陆将军,最近灾民出现的情况,您怎么看?”
陆宴清抬眼盯着他,没说话。
周长礼刚急忙跑过来,语气带着急切,“此事非同小可,我提议尽快封城,不论是与不是,都得将其扼杀在此地!”
陆宴清沉着声,“你知道封城的后果吗?”
“周大人,何事需要到封城的地步!?”林正已经养的差不多了,就从通州城到了下面的小县。
这些日子他对周长礼也十分敌对,朝中他与曹东林走的近。
而林正与曹东林是政敌,道不同不相为谋,听到他危言耸听,自然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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