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凤姨娘喘着粗气对成王说道:“王爷,妾身不能在侍奉您了,孩……孩子求您多照应了……咳咳……”说着就剧烈地咳嗽起来,赵氏忙将孩子抱了起来,“你放心,这可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谁也不能亏待了他的。”
赵氏看着成王说道:“婴儿可受不了这个,我把他抱到别屋去,你跟她聊聊吧。”
说着抱着孩子离开了。凤姨娘艰难地将头偏向门口,紧盯着襁褓中的孩子,像是在看最后一眼。
凤姨娘歉意地说道:“王爷,妾身不能再伺候您了……往日里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王爷看在妾身快要走了的份儿上,莫要怪罪到孩子身上。”说着,大滴的眼泪从凤姨娘的眼角滑落。
成王说道:“你放心吧,本王会好好待孩子的。”
凤姨娘又说道:“王爷,这不关秦姨娘的事儿,玲珑不会害妾身的,秦姨娘听她的,她是个好姑娘,不会这样做,定是被人陷害的……”
成王说道:“本王知道不是她们。”
凤姨娘再说道,“王爷,让妾身跟玲珑说说话吧。”
成王点点头,唤了玲珑过来,自己走了出去。
玲珑看着凤姨娘,心中苦涩。
凤姨娘苦笑道:“玲珑,我不行了,坚持不下去了。”说着,又是一阵咳嗽。
玲珑忙将一旁的参汤用小匙喂了凤姨娘几口,凤姨娘这才缓过来些,“我不甘心啊,老天为什么这么待我,我的孩子才刚出生,他才刚出生啊……”
玲珑觉得心酸无比,凤姨娘这一辈子,自小孤苦,只有一个寡母,家境贫寒,没法子做了艺伎,得了成王的欢心,入了王府,也很是得意了一阵,然而却一直如履薄冰,王妃不准其他人先诞下子嗣,为了这个孩子,她战战兢兢,波折得很,好不容易生下了小公子,却不得不抛下幼子而去,这怎么能让她合得上眼?
“呵,老天要收你,你也留不住了,玲珑,这回我是真的不行了。孩子,孩子交给你了,让他做秦姨娘的儿子。”凤姨娘断断续续地说道。
玲珑劝道:“凤姨娘,你快别说了,好好歇着。”
凤姨娘摇头,说道:“不,你答应我,你一定要答应我。”凤姨娘突然抓住玲珑的手,抓得紧紧的。“我死了,孩子就没娘了,我不能让他做王妃的儿子,我不放心,玲珑,只有孩子在你那里,我才能安心。”
玲珑劝道:“凤姨娘,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秦姨娘只是一个姨娘,上头有王妃压着,王妃也没有子嗣,这个孩子八成会被王妃养在膝下,正好也有个嫡子的名分,王爷定然会如此安排的,这也算是给你一个厚待。”
“我不要这样的厚待。”凤姨娘流着泪说道,“我不相信她,她会害我的孩子的。”
断断续续地说道:“就当我求你了,你……为秦姨娘想想,若是孩子归了王妃,那她以后日子就不好过了。你能保证……王爷会一直对秦姨娘如初吗?我走了,郑湘儿也没了威胁,府里其他的姨娘不争气,这偌大的王府,除了王妃,就……就只有秦姨娘得脸了。你觉得王妃会对秦姨娘好吗?我们知道王妃是什么样的人,秦姨娘以后日子……不会好过的,并不是她不争,就能保全自己的。她要有……和王妃抗衡的资本,不是吗?”
玲珑愣在了那里,说实话,她觉得凤姨娘说的是对的,有时候,不是自己不争,对方就会放过自己的,以后,这府里,能说的上话的,就是王妃和秦姨娘了,王妃若得了孩子,她怎会好生对待姨娘呢。
凤姨娘看到玲珑脸上的犹豫,说道:“我可以给你铺好路,我所有的积蓄也都给你,只要你答应我,不管以后秦姨娘有没有孩子,都要好好待我的孩子。我不求他大富大贵,不求……不求他成为嫡子,只要他能平安长大,好好生活……就好。”说完这一大段话,凤姨娘便撑不住了,使劲咳了起来,竟吐出一大口血来。
玲珑心下不忍,说道:“你放心,我可以在这里发誓,会将这孩子好好照顾,会让他平安健康,这些不用姨娘你交代,我都会这么做。”
凤姨娘的眼里绽放出光芒,“谢谢,谢谢!我多么希望能看着他长大,可惜我就要死了,我用最后的这一死,来成全秦姨娘,你也要答应我,答应我……”
玲珑见她神色不对,只好点点头,“我答应你,你先歇会儿吧。”
凤姨娘轻摇头,“我不能歇,歇了就醒不来了。你去把王爷他们都叫来吧,我有事要说。”
玲珑点头。不一会儿,王爷,王妃,赵氏,秦姨娘和其他姨娘都进来了,将屋子整个填满了。
凤姨娘看着王爷说道,“王爷,妾身就要去了,想要求您最后一件事。”
成王握住她的手,说道:“你有什么心事就说吧。”
凤姨娘虚弱地笑了笑,说道:“妾身不放心孩子,妾身想让孩子记在秦姨娘名下,求王爷答应妾身。”
王妃瞪大了双眼,“凤姨娘,秦姨娘说到底还是个姨娘,孩子在她名下依旧是个庶子。本妃没有子嗣,会好好待这孩子的,而且还能给这孩子一个嫡子的身份,孩子身份贵重,你这做母亲的才能安心吧。”
凤姨娘不理会王妃,只看着王爷道:“王爷,求您了,看在我都快要死了的份上,您就应了妾身吧。”
成王看着眼前这个快要断气的女子,叹了口气道:“你放心,孩子也是本王的骨血,本王会让人好好照顾他的。名字本王已经取好了,虞怀安,让他一生都平平安安的。”
凤姨娘笑了,由衷地感激道:“就叫怀安,安儿,平平安安的。”
凤姨娘说道:“王爷,您就答应让安儿认秦姨娘做母亲吧。”
成王说道:“好,本王答应你。”
王妃急道:“王爷。”
凤姨娘嘴角勉强扯出个笑容来,看向秦姨娘,虚弱地唤道,“秦姨娘,你答应我,你会永远待他好,你答应我……”
秦晴还在发愣,自己要帮凤姨娘照顾孩子?
玲珑偷偷去扯秦晴的衣袖,秦晴回神,“我答应你,你放心吧。”
就在这个时候,外边传来一位妇人的痛哭声,“凤儿,我的儿啊!”接着就看见妇人急匆匆地从外边哭着跑了进来,扑到了凤姨娘的床边。
凤姨娘看着痛哭流涕的母亲,也跟着哭了起来。“母亲,您来了。”
妇人抓住凤姨娘的手,哭喊道,“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凤姨娘声音微弱,“娘,女儿不孝,从今往后不能再孝敬您了。”
妇人哭道:“你这个不孝女,你怎么能走在我前头啊,你怎么能走在我前头……”
凤姨娘说道:“娘,我已经将孩子交给秦姨娘照顾了,您以后多来看看安儿,孩子叫怀安。”
妇人使劲点头,抓着女儿的手,说道:“你放心吧,那是我的外孙,我不会叫他受一点儿委屈的。”
凤姨娘说道:“以后,孩子要叫秦姨娘做娘,母亲你不可在孩子面前乱说话,更不要教孩子和秦姨娘离心。”
妇人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凤姨娘看出来自己母亲的不情愿,是啊,听到自己的外孙叫别的女人做娘,根本不记得自己女儿这个生母,妇人怎么会高兴。“娘,您听我的,将孩子交给秦姨娘我才放心,您不要同秦姨娘争执,也不要乱教孩子。”
妇人见女儿话说的直喘粗气,连忙说道:“娘答应你了,凤儿,快别说了。”
凤姨娘又说道:“我的积蓄和几处庄子铺子也都给秦姨娘,娘,您不要讨了回去,好不好。”
妇人点头,“要不将孩子抱来给你再看看?”
凤姨娘摇了摇头,“别看了,别让安儿看到我这副模样,让他记住,它自己的娘是秦姨娘,这样才好……”说着说着,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慢慢地,什么都看不见了。
“大夫,大夫……”妇人慌忙喊道。
丫头立刻去请韩太医,韩太医过来,把了把脉,摇摇头,对众人说道,“回天无力了,她已经走了。”
妇人哭喊道,“凤儿啊……”
师含雪从暗卫那里听到了关于琏夫人大概的消息。原来那个妇人根本不是什么亲戚,不过是琏夫人前夫的好友之妻。那好友意外身亡,临死之前跟她前夫说让他多照顾照顾妻女,那前夫还真的就一直关照帮助,那时他家中有一子一女,儿子四岁,女儿也只有两岁。可他却时常去照顾好友的妻女,一年到头有八九个月的时间在那边家里,他们在县城,琏夫人母子三人住在乡下,平日里田地劳作,日常开销都是琏夫人一个人解决。开始的时候琏夫人也觉得要帮助孤儿寡母的,时间长了,琏夫人觉得一个大男人老是跑到别人家里去不太像样,跟他提过自己去照顾那对妻女,可刚一开头就被狠狠地训斥了。他说自己在拈酸吃醋,不相信他的人品,发了好大一通火。就这样他从那家的女儿三岁便开始照顾,让住在周围的人都误以为他们三个是一家人,周围人的闲言碎语,他不在意,他觉得是其他人太龌龊,根本不理解自己的义气。这一照顾,就是十年,自家儿子已经十四岁了,早两年考上了童生,在琏夫人存钱给孩子考秀才的时候,一天,前夫突然回来说最近有些缺钱,硬是给夺走了,害怪罪琏夫人太心狠,不管他兄弟家人的生计,全然不顾那些钱都是琏夫人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费了多少时间才存着留给儿子做学问的费用。这些年,琏夫人早就不想跟他过了,无奈为了一双儿女,她屡次妥协,即便多年来相当于自己把孩子抚养长大的,但是至少孩子父亲还在,她不想别人嘲笑孩子是没有父亲的。可是,他越来越变本加厉,他不在意自己的孩子,甚至让自己的孩子为那对妻女做苦力,隐隐有让儿女为那对母女操劳一辈子的意思。这个琏夫人怎么能忍,你自己为她们付出了整整十年,一点不顾及自己的家人,现在甚至想让自己的儿女接着照顾那对母女,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第一次,琏夫人萌生了和离的打算。只是当时自己儿子准备考童生,需要填写父母信息,琏夫人只好作罢。这次,他竟然抢走了儿子考秀才的钱,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更可恨地是他将银子都给那家的女儿买衣服首饰了。琏夫人找到他,要同他和离,问清了缘由,他竟指着琏夫人骂,说她不管别人死活,自己为了故去的兄弟才会如此,你身为我的妻子,竟然和我不一条心,文川一个男孩子,他就不能委屈委屈?女孩儿十三四岁的年纪,正是爱打扮的时候,你竟为了这个要与我和离?平日里别人怎么编排我,我都可以忍,可连你怎么都如此?你不要忘了,孩子可是童生,再往上考,父母不和也是有影响的。
他说到前面的时候琏夫人不为所动,甚至觉得可笑,可是最后一句,真的是打在她的要害,她没有办法不管孩子,她不能影响到儿子的前程。于是,这一次,又不了了之了。
直到她儿子十七岁这一年,那个妇人见文川小小年纪已经是秀才,眼看着就要考举人了,竟撺弄着让他娶自己女儿,此时文川已经和同村的姑娘情投意合,怎么都不肯答应,她竟跑到那女孩家中破口大骂,硬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前夫见儿子不顺自己的意,竟私自将二人婚约定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文川在书院听到消息的时候,惊惧交加,立刻去找自己心上人,可她父母说你已经有了婚约,那妇人又总来叫骂,已经把女儿许给人了,两日前已经远嫁他乡。文川再也忍不了了,在村里人的见证下,跟自己父亲断了亲,带着琏夫人和妹妹离开了村里。如今已有五年,琏夫人前夫在一年前过世,死之前都还在怪罪琏夫人和儿子,觉得他们不理解自己,同其他人一样看污了自己。
“那是个什么东西啊?不管自己的妻儿,去照顾别人的妻女,还觉得自己妻儿不理解自己?他有病吧。”碧荷感觉要被气死了,嫁给这种人还不如嫁给一只猪。
“王妃,他是不是看上那个寡妇了?”采莲气愤地问道。
“要是这样还好了。”师含雪也心里憋屈地不行,“他那种人就是脑子有病,一心为了所谓的情谊承诺,根本不去想其他的事情,在他心里,既然要帮人,那就要帮到底,自己的家人都是放在后头的,他心里还觉得这世上没人理解他呢。”
“呸,狗东西,真是该死,琏夫人遇到这种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采莲真恨不得将他扒出来再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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