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动身之前,还有一件事情需要提醒沈天王,是关于接下来……
有些话,候耕碍于身份,本是不该说的。
但这一刻,他却决定违背规矩,一吐为快。
因为他不忍心,看着眼前这位值得尊敬的龙国大英雄,死在奸佞之人的阴谋与圈套中。
可是。
“本王没有什么需要提醒的,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不关心,也不想听,无非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沈君临微微一笑,再次打断了他,“侯督军,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这里也不太方便留你,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就请你离开吧,将来我们有机会再聚。林萧,替我送侯督军一下。”
林萧上前一步,“侯督军,请吧。”
“唉……”
候耕叹息,深深地看了沈君临一眼,终究还是将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再度咽了回去。
他知道,沈君临之所以这么做,不是因为狂妄,而是为了他好,不想将他牵连到这些纷争与阴谋之中。
即便明知,从他口中透露出的信息,会对自己非常有用。
可沈君临依旧选择,独自面对一切风雨与磨难,不愿让任何人替自己承受风险。
这样的人,是孤勇者,可叹可敬。
“沈天王,保重!”
最终,候耕留下这样一句话后,再度对着沈君临敬礼,便转过身,在林萧的护送下上了车。
带着一众战士,离开了沈家大宅。
“君临,刚才在外面发生了什么啊?我怎么听到有打斗的声音?”
刚走回来,秦小钰便关切地道:“还有,圣旨你接到了吗?里面写了什么东西,我们可以看一看吗?”
白鹰扬、齐战天也赶忙围了上来,显得有些紧张。
而方彦龙和方云香这两个孩子,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毕竟,这可是圣旨啊!
“刚才哪有打斗的声音,小钰,你应该是听错了吧?”
沈君临淡淡一笑,轻松地道:“至于圣旨里面写了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既然你们都这么好奇,不如就大家一起打开来看吧。”
说罢,他面朝北方,手捧圣旨,面对太安城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礼,表达了对当今天子的敬意。
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将那金龙缠绕的华贵卷轴,缓缓拉开。
仅仅是看了一眼,所有人就都愣住了。
这道圣旨,并不长。
也没有他们想象中,那种非常官方、严厉的措辞。
甚至恰恰相反,只有非常简单的一句话。
——君临,七天之后,来太安城,上朝见我。
一共十四个字。
实在是太随意了。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根本就不能算是圣旨,最多只能称作是一句口信而已!
像这种口信,当今天子明明可以通过通讯设备,直接传达给沈君临。
可他为什么,又要大费周章地颁布圣旨,让人千里迢迢地送到江南来,甚至连战部大督军候耕都一起出动了呢?
“什么情况?七天之后来太安城?”
饶是心思机敏过人的白鹰扬,此刻都已经懵了:“老大,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啊,派人送个圣旨过来,就只是为了说一句口水话?”
齐战天也是疑惑地道:“不错,这也太奇怪了。我们和嫂子刚才都差点以为,天子是不是要下诏治你的罪,甚至直接贬去你的王位。可结果……却只是让你在七天之后,上朝去见他?这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绝对不是。”
沈君临眉头紧皱,连想都没想,便给出了答复:“陛下心思缜密,足智多谋,一举一动必定富含深意,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你们都先安静一会儿,让我好好地想一想。”
秦小钰等人全都闭上了嘴。
房间内,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只有沈君临冰冷的脚步声,不断回荡。
他手里摩挲着金色卷轴,一边走,一边思考,眸光变幻不定,头脑如风暴一般疯狂转动。
“我明白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君临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冷冽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陛下之所以摆出如此大的阵仗,让人将圣旨不远千里地送往江南来,应该是有两个原因。”
“哪两个原因?”
林萧立刻就问。
“第一,是为了做样子给姬氏王族看!林萧,想必你刚才也看到了,代表陛下前来宣旨的,并非专属于陛下的黑龙卫,也不是太安城的战部联络员,而是姬氏王族培养出来的阉人!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沈君临竖起一根手指,眼神愈发冷冽。
“不错,我是觉得有点奇怪,但我却说不出具体奇怪在哪里。”
林萧皱眉,“毕竟当今天子,其实也是姬氏王族之人,而自古以来,王族都有让阉人传旨的规矩,所以于情于理,今天这事都说得过去。”
“林萧,你错了。”
沈君临摇了摇头,语气中涌现出罕见的敬佩,“陛下虽出身王族,却和姬氏王族的那些家伙不是同一类人。他胸怀大志,仁义无双,一心为民,有为百姓谋真福祉,为万世开太平的伟大理想,平时接触的也都是一些有真才实学的寒士,一向对霍乱宫闱的阉人恨而远之,又岂会重用他们?”
林萧眸光一闪,“那老大你的意思是,陛下被姬氏王族的人给控制了?”
“控制?以陛下的雄才大略,又有谁能控制他?谁有这种本事和资格?”
沈君临摇头冷笑道:“但不排除,因为各方面的压力,陛下在短时间内,被姬氏王族内部的一些人给牵制住了。所以,他为了缓解掉这股压力,摆脱他们的牵制,才不得不假装派人传旨,做出一副要对付我的样子来给他们看。”
“原来如此!”
林萧脸上泛起一丝欣喜,“这样说起来的话,其实陛下他并没有听信谗言,也没有为您断臂东海王的事情生气,更没有对付您的想法?”
沈君临也笑了起来,“那是当然。不知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陛下圣旨中,并没有称为我北境天王,也没有自称为‘朕’?”
“我懂了!这是陛下在故意用口语的方式表示亲近,是在含蓄地告诉你,他对你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白鹰扬一拍脑袋,都很快又不解地道:“可是老大,你刚才说陛下这么做有两个原因,那第二个原因又是什么呢?”
“是为了提醒我,七日之后的太安城,对我来说非常凶险!”
沈君临脸上笑容消散一空,“我刚才察觉到,陛下的措辞,虽然非常随意、亲切,就像是闲聊时的口语,但字迹之间,却隐藏着一股杀气!”
“杀气?!”
白鹰扬等人瞪大了眼睛,果然从那苍劲的落笔之中,感受到了一股连绵不绝的杀气!
但却极其隐晦,如果不是沈君临提醒,他们还真不一定看得出来。
林萧沉吟着道:“老大,这是不是意味着,在七天之后,以东海王姬凌霄,还有王都豪阀为首的各方势力,会以前所未有的雷霆手段来突然发难,置你于死地?”
“是,但或许还不止这么简单,除了朝堂上的弹劾之外,很可能还有来自其他方面的杀机。”
沈君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所以,陛下才特意提醒我,让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掉以轻心,必须提前做好万全之策,才能动身前往太安城。”
“前往太安城?”
白鹰扬有些不明所以,“老大,你不是说天子这十四个字,是暗含深意的提醒,并不只是表面意思吗?难道你还真的要按照这上面说的,在七天之后动身前往王都?”
“那是当然,君无戏言这句话,你有没有听说过?”
沈君临眸光远眺,看向远方,“陛下既然动用了圣旨,让我七日之后前往太安城,就说明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早已为我安排了一切,我又怎会有抗旨不遵的道理?”
“除此之外,我还隐隐觉得,陛下很可能在太安城那边,另外布下了一场大棋!”
“一场前所未有,专门针对大夏王族姬氏的大棋!”
白鹰扬心头有些不爽,“一局大棋?老大,陛下这是把你当成他的棋子咯?”
“不是棋子,而是下棋的人。”
沈君临眸光涌现出逼人的光芒,朗声笑道:“若我没有猜错的话,陛下的意思是,虽然棋局是他布下的,但这一局棋,却终究是要我沈君临替他来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