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时，苏峥来到昨天的小饭馆。
或许是正赶上饭点的缘故，里面坐了不少食客。
个别食客抬眼扫向苏峥，很快便收回目光跟同桌攀谈。老板娘看到苏峥进门，立刻换上笑容快速走过来，将苏峥引到一处空位坐下，低声说道：“你坐一哈，人马上来。”
苏峥坐的位置正对着门口，很容易看到进门的人。等了大概十几分钟，饭馆内即将坐满时，外面传来突突声，紧接着一辆摩托车出现在门口，一个身穿灰黑色褂子的矮胖男人从摩托车上翻身下来。
矮胖男人轻车熟路走进饭馆最深处，两分钟后老板娘走到苏峥跟前，眼睛不住往后瞥。
苏峥会意，起身跟着老板娘往后面走，边走边说：“麻烦大姐搞几个下酒菜。”
“要得。”老板娘笑着点头，带着苏峥进入一个小单间，而后转身离开。
矮胖男人抬头看着苏峥，“你要买摩托车？”
连让座都没有？
苏峥在矮胖男人对面坐下，反问道：“你能帮我拿到货？”
矮胖男人嘴角一挑，“我就是销售科的。”
销售科的？
苏峥仔细打量矮胖男人，以嘉陵厂目前的情况，销售绝对不是问题。他一个销售科的以这种方式出货，想必是有所图。
“比正常拿货价高多少呢？”
矮胖男人似乎没想到面前这个年轻人如此上道，当即伸出一巴掌笑道：“我就喜欢跟爽快人打交道，每辆车加五十块钱，只要不超过一百辆，三天之内就能装车发走。”
一辆摩托车加五十块钱，听他的意思最高能一次性出货一百辆，这样算的话就是五千块钱，顶好几年的工人工资了。
苏峥暗暗心惊，心惊的同时也在猜测矮胖男人的身份。
如果他在销售科管事儿，敢利用职务之便给自己谋利，胆子着实有点大。如果他只是普通的销售人员，那就是胆大包天了。
矮胖男人以为苏峥嫌贵，很是自信地笑着：“不怕你知道，前段时间厂子在忙其他事情，积压的订单已经排到两个月以后了……”
忙其他事情？
苏峥心头一动，也不怕打断别人说话不礼貌了，“集团公司？”
矮胖男人脸上笑容一僵，眼神中多了一抹警惕：“你知道？”
问完之后矮胖男人神色又是一变，刚才光顾着想怎么赚钱了，根本没在意眼前这个男人口音不对。仔细回想过后，矮胖男人再看苏峥的眼神又变得谨慎起来。
苏峥将矮胖男人的表情变化看在眼中，轻笑一声，看着矮胖男人低声说道：“集团公司成立在即，你却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
矮胖男人神色一怔，随后脸色变得难看，起身就要往外走，嘴里嘟嘟囔囔嘀咕着什么，虽然苏峥听不懂，却能感觉到矮胖男人在骂人。
“相比起这种低级手段，我有个更好的，且是光明正大的赚钱方法，你不想听听吗？”
苏峥不知道矮胖男人为什么突然变得警惕谨慎，但他隐约能感觉到，矮胖男人对自己有所忌惮。与其任凭矮胖男人离开，还不如直接试探一下。
矮胖男人脚步一顿扭头看向苏峥，神色快速变化，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你是不是首都过来的？”
听到首都两字，苏峥似乎明白了什么，想想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失笑摇头道：“我是首都人，但不是你猜想的那种身份。”
注意到矮胖男人表情放松，苏峥快速说道：“你现在这种手段虽然没有损害到公司利益，但却影响到了销售渠道的利益。如果上纲上线地追究起来，肯定少不了责罚，严重的话很有可能丢掉饭碗。”
矮胖男人面色一紧，死死盯着苏峥不说话。
“我有一个赚钱方法，你想不想听？”
矮胖男人纠结了好大一会儿，伸手把房间门关上，重新回到座位坐下，“什么方法？”
看他如此，苏峥暗暗松了一口气。
自己的淡定是装出来的，主要是想吓唬一下他，让他往自己希望的方向走。幸好他不是倔脾气，没有一走了之。
“嘉陵厂给职工配发股份了吧？”
矮胖男人眼皮一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露出释然神色，点头道：“有小道消息，但还没有具体落实。”
“小道消息怎么……”
苏峥话说一半，房门突然被推开。
矮胖男人似乎被突然打开的房门吓到了，怒视着老板娘呵斥道：“谁让你进来的！”
老板娘脸上的笑容僵住，有些不知所措。
“出去，不喊你别进来。”矮胖男人不耐烦摆手，老板娘立刻转身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矮胖男人跟老板娘说话的口气有点不对劲儿啊！
“她是我堂客。”矮胖男人似乎察觉到苏峥的想法，主动表明两人的关系。而后说道：“小道消息说集团公司成立之后会成为股份制试点，到时候每个职工都要配比股份，按照不同级别配发，听说最少也得配十股。”
十股？
苏峥微微蹙眉，追问道：“一股多少钱？”
“一百。”
一百块？
苏峥恍然点头，“工人们是什么态度呢？”
矮胖男人没有回答苏峥，而是狐疑看着苏峥问道：“你说的赚钱方法到底是什么？”
“你能配多少股？”苏峥笑着反问。
矮胖男人沉默几秒，伸出一巴掌。
他刚说过最少也得配十股，这一巴掌自然不可能是五股，也就是说五十股。苏峥暗笑一声，这货还真是一个小领导，怪不得刚才情绪变化那么强烈。
“你不想要股份？”苏峥玩味看着矮胖男人。
矮胖男人瞥了苏睁一眼，有种看傻子的意味：“股份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之前那些股份制试点也配发了股份，半点用处都没有，反而要从冲抵工资，哈儿才愿意要股份。”
“卖给我吧。”
“嗯？”矮胖男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我说，你可以把股份卖给我。”
苏峥重复强调一遍，紧接着压低声音：“其他工人的股份我也要，就按一股一百块钱，至于你给他们多少钱我不管，这就是我说的赚钱方法！”
矮胖男人惊疑不定地看着苏峥，表情反复变化，最终定格为惊喜：“真的？你要多少？”
苏峥能感觉到矮胖男人心动了，哈哈笑道：“有多少要多少。”
本想在矮胖男人跟前彰显一下自己的实力，却没想到这句话反而让矮胖男人露出质疑之色。
“配发股份的可不止我们厂，其他几家联合企业也会配发股份，加在一起估计少说也得上千万。”
“没事，你尽管去联系，只要有人卖我就敢收。”苏峥很是自信的说着，“还是那句话，你从中间赚多少我不管。”
矮胖男人盯着苏峥看了好一会儿，露出一抹笑容问道：“我怎么联系你？”
“我每天下午五点钟过来吃饭。”
“好，就这样说定了，我叫胡汉卿。”矮胖男人伸出手，同时报出自己的名字。
“我姓苏。”
两人握了手，胡汉卿整个人的状态也有了变化，起身打开房门冲着外面喊了一声，没过一会儿老板娘送来几个小菜，还有一瓶白酒。
喝酒时，苏峥问询胡汉卿说的那几家联合企业的名称地址。
胡汉卿脱口回道：“浦陵机器厂、红山铸造厂、华伟电子设备厂和南山机械厂都是联合企业，地址很好找，随便找个山城人就能打听出来。”
说着，胡汉卿忽然笑道：“这几家厂子我都认识人。”
苏峥哪能不明白胡汉卿的心思，无非是担心自己过去收给的价高，让他在中间难做。
“胡大哥，我在山城停留的时间不能太长，你一个人……”
“我下午就开始联系人，你看看我的办事能力再说。”胡汉卿快速打断苏峥，随即想到了什么，又是皱起眉头：“苏老板，股份什么时候配发还不知道呢，你不留在这里怎么办？”
不能停留太长时间是苏峥故意丢出来的借口，主要是为了刺激胡汉卿的积极性。听他这么说，苏峥呵呵一笑，定声说道：“就在这个月。”
胡汉卿听后一愣，眼神快速闪烁几次，自己好歹算是厂里的中层干部，自己都没听说集团公司具体成立时间，姓苏的怎么就这么笃定？
难道说，他在首都有关系？
想到这里，胡汉卿再看苏峥时，眼里多了一丝说不清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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