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山背靠沧湖,四周群山连绵。
清晨的雾气松松散散地围在半山,欲语还休,又似清冷卓然,让人不觉肃穆。
苍云墓园,因这地势寸土寸金。
秋落落,前沈夫人,就葬在苍云墓园中最好的位置,至今已有十八年。
这十八年来,沈夭夭从未踏足过这个地方。
冷白秀窄的手指握着黑色的伞柄,精致疏冷的眉眼掩在鸭舌帽下,看不清什么形容。
段毅然站在她的旁边,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到这苍云墓园后,他总觉得沈夭夭的气压比平时还低了好几个度。
是因为她的母亲吗?
那个他还没有出生就过世的沈夫人。
听自己母亲说,沈夫人是知道沈昊林出轨段意浓后大出血而死。
以段意浓的为人,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其中有她的手笔。
然而时间久远,许多事情并无法查证。
能够让人跪在墓前忏悔,也算是一种赎罪。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沈瑶和沈昊林面色苍白地跪在墓前,而他们旁边的段意浓,经过这几个月,早已没了当初的贵气优雅,双颊瘦得凹了进去,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几岁。
目光漂浮,身子不受控制地轻抖着。
段毅然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毕竟看多了脏东西,眼睛疼。
日影西斜,湖水粼粼,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三人刚开始跪晕过去几次,被沈夭夭一针扎醒,四肢百骸都在疼,再也不敢起幺蛾子,老老实实跪了一天。
末了,沈夭夭让白将人绑了往船上一扔,眉眼疏冷至极,嗓音更是清淡:“漂到哪儿算哪儿。”
三人皆面露惊恐,奈何沈夭夭封了他们穴道,此刻就算再不情愿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当然,就算能发出声音,整个洛城没有人敢救。
沈夭夭走出墓园,白轻声说:“大小姐,景爷来了。”
抬眼便看到了等在外面的景御。
他一身黑色,笔直地站在Q8前面。
挺拔俊朗,眉眼疏阔。
深邃的眸子落在沈夭夭身上,缓步过来,在沈夭夭头顶虚罩了罩,“我来接你回家。”
沈夭夭仰起脸看他,眸光是平静的,她想了想,问:“要不要进去?”
景御摇头,“今天不合适。”
沈夭夭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上了Q8。
此时,澜禧园内。
管家端着刚熬好的汤药过来,轻声说:“老夫人,该喝药了。”
这药是沈夭夭从圣哲回来之后重新开的药。
味没有那么苦,补气血的。
沈老太太坐在梳妆台前,双手交叠捂着那只玉钗,在掌心烙下深深的印子。
视线垂着,似在沉思,并没有听到。
管家将药碗放下,走过去又轻声说了一遍。
“又要吃药了?”老太太将玉钗单手拿着,另一只手接过了药碗,一饮而尽。
似想起什么,又问:“墓园…那边都结束了?”
管家点头,“说是大小姐将人扔船上,任由船随着沧湖漂走了。”
“小夭其实还是做不到那么绝。”老太太指腹轻轻抚过玉钗,轻叹,“若是我,我定要让他们无比狼狈地当着洛城所有人的面滚出去。”
管家端了水给老太太漱口,“您又何必说大小姐,当初虽说是沈少爷哄骗您,说什么保证少夫人的死与段意浓无关,但您若不是想着段意浓怀了孩子,在您面前一副痴心肠的模样,您怎么会不调查一番就心软让人进了门?”
结果还被大小姐嫉恨了这些年。
差点酿下大错。
沈老太太皱了下眉,“真是一笔糊涂账,只是可惜了落落。”
她还记得当年沈昊林领着人进门时,秋落落温婉的模样,举止之间大大方方,并不像是沈昊林所说的什么小门小户的人家。
犹记得沈老爷子还夸了一句: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
不过,他们却没查到关于这位秋落落的任何来历,就连她过世,也没见任何娘家人来过。
沈昊林说她不得家里人喜爱,和家里人断了联系。
沈老夫人又查了这么多年,确实没有任何消息,只得作罢。
“大小姐与少夫人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模样稍冷,看着不太好接近。”管家回忆着。
沈老夫人没再开口,指腹轻轻抚过玉钗,就在管家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得沈老夫人说:“你觉得,我如果求求情,小夭会同意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
管家答不上来。
目光落在沈老夫人手中的玉钗上,近几日,沈老夫人总是拿着它,是又在想沈老爷子了吧?
是因为沈昊林的离开,所以老夫人又有感念了?
其实老夫人能够对沈老爷子的孙女都如此,对老爷子和那位的儿子又怎么会不上心,当年更是视如己出,尽心教导过。
可就是在沈老爷子和沈老夫人的尽心教导下,这位备受宠爱的沈少爷还是长歪了,完全没有继承到父母任何的优点,没有丝毫担当,虚伪至极。
沈老夫人至今也知道哪里出现了问题,所以她一直将这一切都归为自己的责任。
管家轻叹了口气,“大小姐是个明理人,一定会理解您的。”
从这件事就能够看出来,大小姐看着年纪不大,做事却自有一套章法,拎得很清。
沈老太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希望吧。”
随着南市长的夫人怀孕,濒死的宫宇痊愈,沈家大小姐神医的名号彻底在洛城响了。
无数拜帖如雪落纷纷送到沈家。
对此,正忙着做语文试卷的沈夭夭只说了一句话:“烈木功不可没。”
于是所有人都在打听烈木是谁,在得知烈木是从云洲过来的,传言一直跟在沈夭夭身边,医术高超,濒死的宫宇前期就是这位烈木治疗的。
总之,在传言中,烈木俨然成了一位隐士高人。
于是如雪落纷纷的拜帖上的名字从沈夭夭改为了烈木。
烈木一脸懵逼,心想这难道就是当初老板要他去接下宫宇的病症原因?
“但是老板,我不知道咋治病啊?”
“没事。”沈夭夭将试卷翻了一面,“不会问我。”
烈木顿时双眼一亮,“得咧!”
有大小姐撑腰,他还怕什么。
直接将所有拜帖都接了下来,兴高采烈地忙得脚不沾地。
这天,烈木刚捧着一沓药方出去,与匆匆进来的白撞了个满怀。
“干什么?”烈木小心翼翼地捧着药方,不满地问。
白顾不上多说,径直进去,走到里面沈夭夭面前,沉声说:“大小姐,老太太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