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婴期修士可以短距离瞬移,天刚蒙蒙亮,两人就回到了涧山宗。
要不说突破了就是方便呢,唐玉斐由衷感慨道。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股令她毛骨悚然的气息,连带着的是老头阴恻恻的声音:“从哪儿回来的?”
唐玉斐一个哆嗦,火速转身。
小老头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正眼神幽怨地盯着她。几日不见,他本就破烂的衣衫更褴褛了,罩在身上显得邋遢可怜,霜白的头发和胡须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也不知道在这里蹲了多久。
唐玉斐目露震惊:“师父,您这是从哪儿逃难回来的?”
“逃你个头!”老头站起身,看着她这幅没心没肺的样子,只觉得胸闷气短,“老子还不是为了你?”骂完又瞬间肃了脸色,上下打量她:“何时突破的?”
“大概就在不久前?”
“手伸出来。”
唐玉斐乖乖伸出手,老头搭上她的手腕,细细感受了好一阵,脸色慢慢阴转多云又转晴,万分惊讶道:“你体内的魔气祛除了?怎么办到的?”
“去了趟太初秘境。”唐玉斐嘿嘿一笑,“师父,您以后不必担心我的身体了。”
“太初真水?合着太初秘境崩塌是你这逆徒搞的鬼。”老头冷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丢给她,“早知道你这么能耐,为师就不白忙活了。”话是这么说,老头眼底的笑意却怎么都掩盖不住。
“只此一颗,虽然现在也用不上了,就先留着吧。”
唐玉斐接了瓶子一看,竟是清神丹,效果虽然比不上太初真水,但也能克制魔气。
拿到这清神丹显然不容易,唐玉斐知道这些年老头一直挂念自己体内魔气的事,如今又是这么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她心中微暖:“谢谢师父,徒儿让您操心了。”
“唉,可怜为师这老胳膊老腿,奔波几天也没吃上顿正经饭。”老头立即装模作样咳嗽几声,却半句不提这些天的风险。
待目光瞥到站在一旁的殷不疑,他又皱起眉,拉长了老脸:“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能把修为倒着练的,前几日还是个筑基,这会儿怎么一点灵力都没了?”
殷不疑不答话,只是将目光转向了唐玉斐,模样看着竟有几分无辜。
唐玉斐咳了声:“师父,他体质特殊。”
老头吐出一个长长的嚯字,脸上表情摆明了写着:你管这叫体质特殊?
“哎呀师父,您出门这么些天一定累了吧?大清早的,有话咱之后再说。”知道这事解释不清,唐玉斐推推老头,又去拽殷不疑,“我就先带殷仙友去休息了。”说罢又是一个闪身,遁了。
老头发作不得,气地杵了杵木棍。
将殷不疑带回他住的小院,唐玉斐说道:“你再睡会儿,午饭的时候我叫你,我刚突破,还得回去修炼稳固修为。”
她说罢正欲转身离开,殷不疑却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了?”
殷不疑看了她一会儿,轻声道:“可否......给我加床被子?”
唐玉斐这才注意到殷不疑的指尖带着微微的凉意,她一拍脑袋:“对哦,如今你没了修为,应该会觉得冷了,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修仙者不惧炎热寒凉,有张床就能睡觉,涧山宗并没有屯厚被子的习惯,唐玉斐就把自己床上的薄被给殷不疑搬过来了。
她很贴心地替殷不疑铺好,拍了拍:“好了,你可以睡觉了,明天若是太阳好,再把被子取出来晒晒,会更暖和。”
一转头,就见殷不疑站在身侧安静地听着,他神色认真,模样竟莫名的有几分......乖巧?
唐玉斐新奇地反复打量他两眼,忍不住心想:大名鼎鼎的仙尊,应该是第一次做凡人吧?
于是临走前她柔和了语气,嘱咐一句:“乖乖睡觉。”
待人影走远,殷不疑这才熄了烛火,依言上床躺下,他确实很疲惫。
只是,黑暗中他的嗅觉更为灵敏,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花香味。
很轻,很淡,若有若无,如小勾子一般,是从被子上传来的。
这是她自己的被子么?
等到鼻子彻底习惯,再也闻不到被子上的味道,殷不疑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唐玉斐回到自己的小院后就开始打坐修炼,一直到日上中天。
喝下太初真水后,她的身体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血液中氤氲着的淡绿色雾气并没有消散,一直温养着她的经脉,也让她的神识也更加清明。
总归是好事,唐玉斐便不去多管。
饭堂的方向飘起炊烟,看来是到饭点了,她心念一动,下一秒已经出现在殷不疑的小院。
唐玉斐走到门前,敲了敲:“殷仙友,你起来了么?”
“嗯,进来吧。”
门一打开,灿烂和煦的阳光也就照了进来。
殷不疑坐在桌前,满头青丝如流水般垂泻而下,阳光落在他的发梢上,透出如蜜糖琥珀般润泽的微光。他似乎是觉得这光有些刺目,微微眯起眼睛,颜色略淡的唇轻抿着。
唐玉斐注意到他的眼下布了层浅浅的青色。
她有些诧异:“没睡好么?觉得冷?”
殷不疑摇摇头,却不知道这个问题该如何去回答。
他其实......没太睡着。
“那是饿了?”唐玉斐又问。
殷不疑迟疑了会儿,选择点头。
唐玉斐这才放心地笑了,说道:“正好,可以吃饭了。”说着转身去床上抱起那两床被子。
“为何要带被子?”殷不疑有些不解。
“不是说了吗?被子要晒晒太阳才暖和。”
唐玉斐抱着被子走出门,挑了棵高大的树,将被子一扬一甩,让它们牢牢挂在粗壮的枝干上,之后细心将褶皱理平,又拍拍打打一番。
其实她完全可以用灵力将被子熨一遍,但殷不疑如今是个凡人,她也就用凡人的方式,一切亲力亲为。
“看到了吗?每隔一个月就这么晒一次,晒上一个时辰就够了,先去吃饭吧。”
饭堂内,丹翠已经将碗筷摆好,见唐玉斐进来便笑着招呼道:“师父说你回来了,特地让大师兄按你喜欢的偏辣口味烧了几道菜,快来尝尝。”
唐玉斐往桌上看去,盘内皆是红艳艳一片,辣椒量放的很足,只有一盘翠绿的青菜可怜兮兮地被排挤在角落。
涧山宗弟子都不忌口,唐玉斐、老头和萧明珠尤其喜欢多麻多辣的菜,因为下饭!
说来,今日竟不见萧明珠的身影,唐玉斐疑惑地问道:“三师兄人呢?”
老头埋头干饭,头也不抬地含糊道:“回家看望他爹娘去了,估计今晚回来。”
唐玉斐哦了声,点点头,动作自然地往殷不疑的碗里夹了块水煮肉片。
这肉被红汤浸过,闻着有些呛鼻,殷不疑夹起来,放嘴里咬了一口。
“咳咳......”从未感受过的霸道味道在口腔炸开,辛、麻、辣、冲,刺激的舌尖微疼,殷不疑被呛得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鼻尖、耳垂、眼尾都咳红了,嘴唇更是艳丽如剔透的红玉一般,白皙清雅的面庞瞬间腾起一片胭脂粉色。
“哈哈哈哈。”唐玉斐看着他这幅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丹翠忙给他倒了杯凉水,有些歉意道:“快喝点水,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吃不了辣。”
殷不疑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见一旁唐玉斐笑的前仰后合,这才知道她是有意捉弄自己。
他呼吸仍有些急促,没有说话,横她一眼,眼底却还带着方才呛出的泪意,似叠了片溶溶秋水。
冷明远看着他们,莫名把刚要说出口的那句“要不我重新炒个不辣的”给咽了回去。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你涮过清水再吃,这样就不辣了。”唐玉斐收了笑,又给殷不疑倒了杯清水,然后很殷切地将角落里的青菜挪到他面前。
殷不疑却垂着眸不再看她,一言不发继续吃饭。
除唐玉斐外的三个人悄悄将目光落在殷不疑身上,看他将唐玉斐夹给他的菜拨到一边,又夹起一块肉片放在清水里仔细涮过才吃下。只是他全程微蹙着眉,看起来实在有些勉强。
之后,他似乎是放弃了,转而夹了片青菜。
三人收回目光,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继续吃自己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有种集体虐待远嫁而来的小媳妇儿的感觉
冷明远想,晚饭还是做点清淡的吧。
今天轮到丹翠收拾碗筷,唐玉斐吃完下桌,追上走在前面的殷不疑,偏头看他的脸色:“生气了?”
殷不疑没什么表情地瞟她一眼,依旧不语。
完了,真生气了,唐玉斐心中暗道糟糕。
往日在白玉京谁敢戏弄不疑仙尊,如今他刚没了修为自己就欺负他,不会想不开吧?
唐玉斐立马摆出一副诚恳的态度:“我错了,我不该故意捉弄你,我向你道歉。您大人有大量,别生我的气了行不行?”
“......殷仙友你说句话啊?”
“殷仙友?殷不疑?殷仙尊!”
殷不疑脚步猛然一顿,扭过头,目光幽幽的看着她。
“原来要叫仙尊才给面子?”唐玉斐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又满脸讨好地凑到他跟前,故意拉长了尾调喊他:“不~疑~仙~尊~”
“够了。”殷不疑终于开口,轻声喝止她,却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目光。
只是往常听惯的称呼而已,但从她嘴里说出来......殷不疑知道,她又在故意逗他,偏偏他无可奈何。
不知是不是没了修为的缘故,他觉得自己如今的心境实在有些不稳,短短一天就把过去几百年没体验过的滋味都尝遍了。
唐玉斐怕又将他惹恼了,立即做封嘴巴状:“我不说了。”
殷不疑缓缓吸了口气,待心绪平稳,这才看着她简洁地吐出三个字:“收、被、子。”
“遵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