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温子琦也不客套,抬脚便向厢房内走去。
虽然刚才房内之人只说寥寥几句话,可是让其听的颇为惊讶。并不是因为其卑微的语气,而是此人说话的声调让其听的似曾耳熟。
按理说大夫问诊之际,应该有一位值得信赖的家属陪伴左右,询问一些相关的事宜。
可柳福、柳禄二人好似并没有想要上前去陪同,仍旧站在原地等候,柳福更是双臂环抱,好像要看戏一般。
如此怪异岂能不让人惊讶,就在温子琦讶异之间,人已至门前,抬手轻叩“梆、梆、梆”!
或许是巧合也有可能是屋内之人早已等候多时,温子琦手都没有垂下,屋内便传来一声焦急的“请进!”
随着“吱呀”一声雕花锦纱的木门被徐徐推开,温子琦步履轻盈地走了进去,
看似普通寻常的一间厢房竟然是内有乾坤,只见厢房正中放着一张海南黄花梨大案,案上放着着各种名人字帖,并配着一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
靠近窗户边放着斗大的一个花瓶,其内插着满满的菊花,顺势看见东面墙上当中挂着一副北国风光图。笔锋苍劲,一看就是大家之作。
墙的东北角摆放着一暗红色的书柜,上面摆放着满满地典籍。
暖暖的阳光从西面雕花木窗照进来,零碎地撒在了一把支起的古琴上。
若不是放置在北墙之下床帷,此时有声音传来!温子琦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先生?”
温子琦闻言循声望去,只见一男子正裹着被子蜷伏在床上。
“杨公子!”温子琦眉睫一跳,嘴角不由自主的颤抖了几许,好在身处背光,床上之人并不能瞧得清楚。
犹恐自己神色太过于明显,温子琦连忙低下头,佯装整理衣衫,“杨公子身体有何不适?”
或许对于眼前这个温先生知道自己的姓名有点诧异,杨宏眸中尽是疑惑,“先生是如何知道我姓杨的呢?”
闻听此言,温子琦连忙怔住,难道是自己刚刚失言,随即灵光一显,笑着回道:“刚才门口柳管家和我嘱咐的啊,有何不妥之处吗?”
“柳管家?”杨宏一脸疑惑地凝视着温子琦,良久之后浅浅一笑道:“没什么,是我多虑了!”
说罢语气一顿,双手微微一抱拳,恭敬地说道:“先生,杨某先行谢过了!”
话已至此,再多说已是赘言,温子琦也不多言,将嘴角微微一抿迈步来到床前,伸手抽出一个圆凳来端坐于床前。
屁股尚未坐稳耳边就传来一句“先生,你看我这是所患何疾病!”或许觉得此话问的有点唐突,未待话音落地,杨宏便又自嘲一声道:“让先生见笑了!”
听闻此言,温子琦心中一愣,这个看似凶神恶煞的杨宏,此时竟然如此的担惊受怕。
但一想起此人的之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心中登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但是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杨公子,这个看病并不是一看便知,这望闻问切少一样都不能够下定论。”
说着挽起衣袖伸手欲搭脉,可是杨宏好似特别抗拒一般,良久之后才缓缓地伸出右臂。
原本以为杨宏是不相信自己,所以才有所顾忌,可当他看到裸露的小臂,一切疑虑都迎刃而解。只见杨宏从虎口开始直至肘部,一条活灵活现的龙伏于手臂之上。
温子琦将手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良久之后长吁一口气,笑着打趣道:“公子这个纹身属实有点吓到我了。”说着将手轻轻的搭于脉门之处。
本以为此纹身会引来一场不必要的追问,可结果竟是这么一句调侃,杨宏愣了一愣,笑着说道:“先生好生风趣,难道不觉得此举有违律法。”
这话乍一听好似是随口这么一说,但若仔细咀嚼一下,便能听出其中的试探之意,温子琦何等聪明,未待他话音落地,便知他想要问什么。
只不过碍于此时正全心在把脉,所以没说什么,待几息之后,温子琦收回右手,笑着说道:“公子严重了,不就是个纹身吗,怎么就扯到律法了,”
说着语气一顿,话锋一转,神情肃穆地问道:“公子近日可曾受了风寒?”
原本以为杨宏可能会有所隐瞒,毕竟行宫之事是不能够摆道台面之上,可让温子琦惊讶地是,杨宏竟然义正言辞地回复道:“先生真是神医在世,只是这轻轻一搭,便知道我受了分寒!”
说着眸中突闪精光,恶狠狠地说道:“没错,确实是,被贼人所害,在水里待了数个时辰!”
听闻此言,温子琦佯装一愣,连忙追问道:“这个时节,公子还是小心微妙,若是一不小心,可不是受了风寒这么简单了。”说罢也没理会杨宏是何反应,便欲起身要离去。
“先生这是要去那里?”杨宏剑眉一扬,本就苍白的脸上突增几分煞气,一字一顿地说道:“难道是要去报官?”
听闻此言,正要转身的温子琦蓦然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来,犹如深渊一般的双眸稳稳地落在杨宏的身上,“杨公子这话是何意思,我为什么要报官?”
厢房内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杨宏嘴角一撇,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处,语气森森地说道:“难道不是准备报官缉拿我这个目无法纪的人?”
这一句来的甚是突兀,让温子琦闻之一怔,随即笑着说道:“公子多虑了,您身上究竟纹了何须与我无关,我只是尽心尽力做我的本份就可以了!”
听闻此言,杨宏眸中不由闪过一丝笑意,然而笑意刚起又突转幽森,“尽心尽力?先生怕是欺我不懂岐黄之术把,你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一号脉就算尽心尽力?”
或许是因为体力不支的缘故,只见他说到这里竟然好似力竭一般,直喘粗气。
“杨公子,你误会我了!”温子琦抬眼瞟了一下上气不接下气的杨宏,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学徒,根本不是什么名医,我能做的也就是把把脉,问问情况,其他一概不会啊!”
闻听于此,杨宏眉宇微蹙,抬眼看了一眼温子琦,刚才所说之话,他倒是听出其中未明之意,心中隐隐有些不快,长叹一口气问道:“是他们让你骗我的!”说着抬眼看了一下屋外。
温子琦自然知道,杨宏所说的他们指的是谁,但是若一口答应了下来,反而让人会心中起疑,便稍微迟疑了一下,定道:“什么骗你?”
虽然什么都没有说明白,但只是这个迟疑的神色,杨宏便已明白了大半,便目光一沉,没有说话。
他心里很清楚,柳南天宝刀相赠,助其行宫夺宝,非但宝物没有取到,就连一双匕首都被人抢了去。此事柳南天虽然嘴上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杨贤侄幸苦了!”
可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在其心中的地位恐怕早已荡然无存,之所以让其留在这里是怕自己出去走漏风声。
念及至此,不由悲从中来,眼圈儿不由的一热,但又不能在外人面前落泪,忙尽力忍了回去,虽说没有泪洒前襟,但眸中已是水汽濛濛。
杨宏叹了口气,竟好似在开导温子琦一般的说道:“先生无需这般,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你也不用害怕”
说着用手一撑,缓缓地坐了起来,抬眼瞧了瞧屋外,笑着说道:“寄人篱下哪有那般容易,若不是有所依仗,与狗有何差别!”
这话好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可让温子琦一听登时觉得此人应该知道一些柳南天的秘密,便走过近期出言安慰道:“杨公子这话说的也未免太悲观了一点般。”
说着语气故意一顿,抬眼扫了一扫杨宏的神情,见其并没有什么反常之态,便继续说道:“我虽然不知道杨公子与柳老爷是何关系,但是柳老爷愿意请名医来问诊,不正是可以说明你在其心中的位置吗?”
听闻此言,杨宏怆然一笑,“名医?那你是名医吗?”
犹恐其起疑,温子琦连忙摇了摇头道:“我只是个小学徒,当然不是名医了!”说着笑了笑打趣道:“不过我将来一定会成为名医的。”
杨宏瞥了瞥温子琦,伸手端起放于床头之边的白瓷茶碗,递到唇边小小地抿了一下道:“你是他们花钱请来的对不对!”
话术有云,三分真七分假!温子琦深偕此道,便摇了摇头说道:“也不能算是请,我这只能算是撞上而已!”
“哦?”杨宏歪着头看了看他,脸上突然浮起一丝笑容,让人顿觉心头发寒,“你这话是真的!”
“真的?”温子琦喃喃重复一遍,惊讶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说的这话是真的呢?”
似乎料到他会有次一问,杨宏眸中掠过一抹精光,笑着说道:“因为你的眼神不会出卖你,就好比刚刚你说这话的时候,你的眼神肯定!”
论起察言观色的本领,温子琦自认鲜有几人能与之匹敌,想不到这个杨宏竟然在自己面前班门弄斧,心中登时一乐。但是脸上却是佯装惊慌失措地问道:“杨公子你是神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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