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苗老爷子脸色一僵,有些糊涂的脱口问道:“大人,草民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演?演什么了呢?”
“我三人虽然学识可能没您渊博,但是也不是目不识丁之人!”温子琦随手拿起面前的筷子轻轻的沾了一点汤汁抿了一抿,咂舌道:“这一锅鱼汤真是好汤,鲜活的鲢鱼配上山葱,这味道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说着轻笑了一声,瞟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苗老爷子,继续拿筷子夹起一块点心轻咬一口,称赞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点心如此清香应该加了不少芍药吧!”
“大人说的没错,”苗老爷子不由点了点头,“山野村民没有什么珍馐美味招待大人,只能就地取材。”
此话说的倒是一点不假,放眼望去满桌子的菜皆是来自于山上采摘或者是水里捕捞。
对于这一点,温子琦并没有否认,所以也没有出言反对,甚至还在一旁称赞道:“能有幸一下吃到这么多的奇珍异味,也全靠苗老爷子的大方。”
“山里人嘛,就这样,”苗老爷子稍稍垂下头,面上掠过一抹的浅笑,“只要大人喜欢就好,在大人眼里这些奇珍异味,对我们山里人来说这些最多就是非闲工夫而已,自然不能和城里的大鱼大肉相比。”
温子琦眉宇微微一拧,脸上露出让人耐以寻味的一抹浅笑,语气幽幽地说道:“苗老爷子这话算是说在点子上了,做这一桌子菜可不单单只是需要耗费一番工夫,还需要相当高超医术!”
“医术?”苗老爷子没有料到温子琦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由神色一滞,战战兢兢地回道:“大人你说的什么呀,草民山野村夫一个,那里会什么医术。”说着还不忘抬手挠了挠头。
“是吗?”温子琦嘴唇微微一抿,一脸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嘀咕道:“难道我记错了,能将十八反隐藏的这么深,丝毫不露痕迹,绝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呀!”
这话虽然是他有意压低了声音,但是大家在一张饭桌上吃饭,又不是相隔千山万水,怎么可能听不清楚呢?
“什么十八反?”一直脸色板的犹如铁板一块的凌浩然,猛然间在一旁插了一句嘴,“这朗朗乾坤,盛世太平,怎么突然说起反不反!”
说着还不忘抬头瞧了瞧黑漆漆的窗外,小心翼翼地继续道:“虽说这村落看起来民风淳朴,但是也要当心隔墙有耳,保不齐就有人存着坏心思,背后捅你一刀。”
其实对于凌浩然来说,在益春堂的这段时日,尤其是在温子琦的熏陶下,药学见识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当温子琦刚才说出山葱芍药之际,心中便突然明白了一切。
起初他有意用茶叶之事奚落裴渊庭,就是想让老裴能够知道他心中所想,而裴渊庭也不负期望,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才有了针尖对麦芒的一场争执。
也不知是因为演技拙略已被苗老爷子发现了端倪,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这老人家并没有预料中的露出马脚,所以才有了裴渊庭演不下去,干脆假装睡觉来躲避追问。
“让你多读书,你非要去采风!”温子琦眉睫微微一挑,怒气不争地白了一眼凌浩然,没好气地说道:“我说的十八反,乃是药草里面的十八反,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造反,知道了吗?”
凌浩然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为了配合将这场戏演下去,只好压下心中的怒火,佯装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满脸堆笑地说道:“原来是这个意思啊,我以为你说苗老爷子要造反呢!”
说着将视线移到苗老爷子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咂舌道:“这苗老爷子一看就慈眉善目,忠厚长者,怎么也不像意图造反之人啊!不过自古以来就有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一说,所以也难讲!”
原本就因为温子琦说十八反而脸色苍白的苗老爷子,此时又听到凌浩然说他有造反之嫌,顿时脸色又变,额头上更是沁出来豆大的汗滴。
就连说话也是顿时便的不在利索,结结巴巴地辩解道:“大...大人,造反的话,可..可不能乱说,草民一向是安...安守本分,绝没有一点违法乱纪的行为,大人您可明察!”
看着满脸苍白,汗流浃背的苗老爷子,凌浩然连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似笑非笑地说道:“老爷子,你看看你紧张什么,我都说了你一看就是慈眉善目忠厚长者,你瞧这汗,”说着从桌山拿起一块巾帕递过来。
苗老爷子瞟了一眼巾帕,随即便准备抬手去接,可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呵斥,“好你个大胆刁民,事到如此,你还在这里装傻充愣!”
这一声来的突兀,别说是苗老爷子了,就连一旁闭眼假寐的裴渊庭也一个机灵,坐直了起来,嘴里还哇哇乱叫道:“那里有刁民?”
凌浩然更是连忙将递出去的巾帕收来回来,一脸惊恐地看着温子琦,惊诧地说道:“你一惊一乍地要干什么,那里有刁民啊!”
其实屋内一共四个人,这话不用问也知道温子琦说的乃是苗老爷子,但是之所以这么一问,温子琦好接着他的话茬往下说,要不然就一个人唱独角戏显得不太真实。
事情果然如他设想的一般,温子琦听罢他的话之后,眸中带着赞赏地瞟了他一眼,便继续语气森森地说道:“这话还用问嘛,当然就是你说的这位慈眉善目忠厚长者了!”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神情不一,有面露不解,有一脸惊恐,更有甚者将一口刚喝到的茶水都尽数喷了出去。
“大人,你说什么?”苗老爷子嘴角微微抽搐了几许,抬手搽掉脸颊上的茶渍,一脸惊恐地看着温子琦,疑惑地说道:“大人你说我是刁民,这不会是开玩笑吧!”
温子琦脸色板的犹如三九天的寒潭一般,一双眼眸更好似利刃一般稳稳地钉在他的脸上,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觉得我此刻是不是再和你开玩笑呢?”
或许是因为其脸色太过于冷绝,亦或是因为他刚才说话是的语调夺人神魄,苗老爷子登时犹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呢喃道:“大人金口玉言,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开玩笑之人!”
说着语气一顿,好似觉得此时不应该就这般认命,便又将头抬起来,直视这温子琦灼灼的目光,扬声道:“大人,草民一向谨守本分,绝不会做违反乱纪之事,而且...”
“而且什么?”温子琦嘴角微微上翘,隐恻恻地插言道:“是不是想说,而且我还热情招待了你们,我们非但没有心怀感恩之心,反而还冤枉你是吗?”
听闻此言,苗老爷子并没有回答,但是其神情就是三岁小孩子也看得出,温子琦刚才所说便是其心中所想。
“怎么会突然说他是刁民呢?”凌浩然长吁一口气,瞟了瞟苗老爷子,又将视线移到温子琦身上,一脸不解地说道:“不知他想不明白,即使是我也有点迷茫?”话虽然说的像是他也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其微微上扬的眼角早已说明了其心中的窃喜。
“你们都被他骗了!”温子琦抿紧嘴唇,眸色变得异常深邃,随意的扫了一眼众人,便将视线又落回到苗老爷子身上,放缓了语气说道:“这一桌子看上去颇为丰盛对不对!”
他这么一说,裴渊庭和凌浩然俱都点头赞同,虽然是山野乡间,但是这一桌子菜确实能算得上丰盛,即使是一般酒楼的宴席也不外乎如此,有清脆爽口的开胃小菜,有颇有地域特色的精致点心,还有在别处吃不到的的鲜美鱼汤。
“就因为太过丰盛?”苗老爷子不解地抬起头,淡淡地说道:“如果是因为这,那我可真的是冤枉啊,我为了孝敬三位大人,这是将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了!”
听闻他的辩解,温子琦并没有反对,甚至伸出右手称赞道:“你这话算说对了,这东西确实是压箱底的!”
他这话虽然说的是称赞,就连那抬起的拇指都让人以为乃是赞赏,但是熟知他性格的凌浩然和裴渊庭自然知道这只是前半句,这未说出的后半句才是关键之处。
事情果然如预料一般,温子琦长叹了一口气,慢慢幽幽地说道:“眼下并不是山葱的采摘季节,你说是压箱底所以一点没错!还有这芍药。”
说着抬手指了指那盘精致的点心,继续说道:“如果单拿出一种,这两道菜绝对都是人间极品,可是若放在一起,便有点...”
生为益春堂门徒,自然知道温子琦说的两个东西放在一起意味着什么,俱都心中一惊,但是为了不至于让苗老爷一眼看穿,依旧都一脸茫然地瞪着他,裴渊庭更是笑着说道:“鱼配山葱才会鲜啊,难道有什么说道嘛?”
似乎就在等着有人询问一般,未待他话音落地,温子琦便连忙说道:“当然有说道了,山葱又叫藜芦,而这点心用了芍药,所以这两个放在一起其实乃是毒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