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眼神复杂地望着撑着额头表情冷漠的少年,被父亲推着上前几步,他早在几天前就被父亲耳提面命,向大祭司道歉。
为了不让这位如今青云直上的新任祭祀对他们卡佩家族有所隔阂,巴克必须取得他的原谅。
年轻人的自尊心总是奇高,巴克涨红了脸,想起过去不懂事欺凌过对方,就有些忐忑不安,“对不起,罗素大人。”
伯恩揉着太阳穴,距离姐姐离开才过去几天,他已经开始思念了。
可那个人真狠心啊,明明知晓他的心意,却一直不挑明,在道别时才许下安抚的承诺。
以为这样他就会……伯恩哂笑,女孩浅淡的呼吸犹在耳边,带着点不经意的调笑,分离的伤感在她脸上得不到丝毫体现,她状似不经意地问。
“你会等我么,伯恩?”
伯恩那时候不争气地红着眼睛请求她不要走,可女孩只是含笑,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伯恩的心一下就冷了,他知道留不住她,目光中甚至隐含了星星点点的绝望。
那人却惯会给人希望,伯恩自嘲。
女孩捧起他沾染着泪珠的脸,指尖温柔地抚上少年晕红的眼尾,缓缓勾唇道:“千年之狐后,在达维恩伯爵府上,来找我。”
“伯恩,我也喜欢你,很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她的琥珀色瞳眸染上无奈,女孩踮起脚,一抹柔软覆盖在少年的额头,稍纵即逝。
伯恩惊得瞪圆了眼睛,湿漉漉的水色晕染鸦羽长睫,难得有些呆气,他抿唇问:“我能等到你吗?”
身后的时空乱流呼啸着卷起女孩的衣袍,上面的丝绦在空中翻飞,恍如振翅的蝴蝶。
“塞缪尔·莱斯特。”她没有回答少年恳切的问题,反而没头没脑地念着自己的名字,发音字正腔圆,有股奇异的力量随着她念出名字还颤动。
“很多人称呼我为莱斯特小姐,或者莱恩城陛下,但是,我更喜欢你唤我阿萱。”
女孩的脚下亮起刺眼的白光,她放开伯恩的手,身后来自时空的吸力越来越强,疯狂催促她回去。
“我叫牧萱,伯恩·罗素未来的妻子,我们会再见面的。”
牧萱看着少年湿漉漉的眼眸,以及里面忽明忽暗的希望,她突然想到第一次见面时青年模样的伯恩将她抱在怀里,嗓音近乎颤抖,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她的心开始一抽抽的疼,疼意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牧萱被卷入时空乱流中,少年已经垂着头一步一步回到时光小院,连一旁静静站立的女仆都直接忽视,直到被人叫住。
“罗素少爷,小姐留了一些东西给您。”玛丽拿出一把钥匙,双手交到伯恩面前,珍重地说:“希望您能好好保管它,这把钥匙是用来开小姐房间里一个小箱子的,除了钥匙,就算是魔法也打不开。”
伯恩驻足,眼底猩红地望着钥匙,接过捏在手掌心里,用力到像是要把它镶嵌到肉里。
“祭祀阁下??您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巴克这孩子不懂事,一直因为过去的事感到愧疚,不如让他留在您身边好好赔罪?”劳伦斯·卡佩重重地拍了自己儿子一下,眼神示意巴克赶紧说点什么。
巴克出于一些心思,不肯直白地道歉,又比较担心伯恩因为他迁怒整个卡佩家族,他都知道了,伯恩背后有个强大的魔法师,擅长巫女的诅咒,谁要是让伯恩·罗素不高兴了,巫女会让那个家族直接凋零败落。
这也是卡佩家主急着来卖好讨人情的原因。
伯恩从回忆中回过神,才明白眼前这三人在说什么,他扯开唇角,淡淡道:“不必了,卡佩侯爵小时候对我恩,巴克欺负过我,就当恩怨相抵消,我们谁也不欠谁的。”
他这话一出,劳伦斯有些失望,后面的卡佩夫人脸色一下子惨白,往后踉跄了一步,靠着仆从的扶持在站稳。
也对,恩怨相抵,这不就是她想看到的结果吗?
卡佩夫人咬牙站得笔直,拂开仆从伸过来想要继续扶她的手,示意无事。
她用目光描摹少年的轮廓,脑海里浮现出第一任丈夫的身影,伯恩长相有七分像那个人,和她这个母亲反而不像,伯恩的发色和瞳眸与他们二人都没有相似处,确切的说,银发金瞳,在曙光城也是独一份的。
占星师说过他将来贵不可言,她恨伯恩这样的命格,因为占星师当时说“命运多舛,天煞孤星”,她原本还不相信,两个人对待伯恩倾注了全身心的疼爱,可好景不长,伯恩的父亲接了一个佣兵任务死在了森林里。
她失去了丈夫,又有非同寻常的美貌,好几次差点被人羞辱。
她本以为自己能忍受这样的苦痛,可随着伯恩越发懂事,他小心翼翼地讨好她,占星师的话总是在她耳边重现,“天煞孤星”。
奥尼恩斯·罗素是个再谨慎不过的人,他顾家,很少接危险的任务,可那次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硬是要接高薪酬有钱没命拿的任务,去了那片猛兽出没、黑暗滋生的森林。
最后死在了那里。
他原本可以不用死的,可那个黑暗生物当时说,有些事情需要一些代价,得到什么就得失去什么,奥尼恩斯得到了一株淬炼魔法天赋的奇异药草,他欣喜若狂,在得知要用自己的性命去偿还时,犹豫了一瞬,答应了。
这株药草是给伯恩的,他被测出有魔法天赋,却不能凝聚魔法元素。
奥尼恩斯的同伴也算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了,回来时告知一切,还劝她:“你不要迁怒孩子,他早就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占星师为他算过,他活不过冬季。”
“奥尼恩斯只是想在死前为儿子做点什么,他是个伟大的父亲。”
但他不是个称职的丈夫,他什么都没有说,留下死讯,给她带来多少麻烦。
所以也怪不得她另外找靠山。
这世道对女人如此不公,美貌就是原罪,她需要强大的靠山,于是离开伯恩嫁给了卡佩侯爵。
卡佩夫人的视线像是燃烧着火焰,还夹杂着经年累月翻出来的恨意。
伯恩喝多了,想起过去父母亲的慈爱,好像时光都扭曲了一样,面对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女人,伯恩再也提不起任何的兴致搭话。
他站起身掸了掸身上沾染的露水,“时间不早了,侯爵请自便,我就不奉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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