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娘,这柴火快没了,还要不要添上。”沉时桢看着一边放在墙根下,堆叠如山的柴,“要的话,我去拿。”
文芜脸色一红,他这说的也未免太大声了。
“这是在比试,你叫我文芜就好。”文芜可不想让边上的人听见,到时候又要讥讽她对比赛不认真,将不通厨艺的人带来做助手。
“你确实是我孩子的娘,我有说错?”沉时桢一脸疑惑,黝黑的眸子里也是浮出了一点点狐疑。
文芜无奈摇头,已是窘迫得不行。
这句话他反而说得更大声。
她嗔怪瞪了沉时桢一眼,这转眸就瞧见他挂在嘴角的淡笑。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不需要了,这汤就是大火烧热,文火慢炖。”文芜定了定神,这会子可不能让他扰乱了心。
“跟为夫你还客气什么,不管用不用得上,我且备着。”沉时桢将前半句话说得已是盖过了外面的议论声,但他也没有往墙根放柴火的地方去。
只是为了说着一句话而已。
文芜蹙眉不语,只将手中的肉按在碗细细揉\/捏,继续调味腌制,做着手头的料理。
虽然是熬汤,但这肉必须要细心料理。不然汤肉分离,那肉的口感不好,汤的味道也稍逊。
“不要用料酒。”沉时桢将桌上的一碗酱料拿走,放到距离文芜稍远的地方,“放几片生姜入汤,即可将异味驱除。你用的羊肉已是经过料理,不用过于调味。”
文芜一怔,这才发现自己手底下的羊肉略微泛白。这是经过料理后洗涤才会留下的一种白色,纹理太过细致,她竟是没注意。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她一个整日跟肉打交道的厨娘都没发觉,沉时桢怎的远看一眼就发现了。
沉时桢抬眸,反而是疑惑了:“我看出来,很奇怪?”
这一反问,文芜倒是不知如何回答了。
一个亲王能看出生肉的食材如何,这难道不奇怪吗?
“此处虽是边境之地,但往来富商众多,许多贼匪流寇也都喜欢假扮成商人四处敛财,顺带打听消息。所以,我在这里也安插了一个苏楼。”沉时桢见她狐疑,也是解释了。
文芜恍然一怔,京都苏楼已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名楼,没想到在异国之地居然还有。
“得知你参加了汤羹大赛,我去苏楼打探情报的时候,也顺带请教了掌厨一些东西。”沉时桢看着那滚热的高汤,又看了一眼文芜手里的羊肉。
“你做的这一份羊肉并不是用来做汤的,只是为了让汤调味而已,对吗?”
以往文芜做菜,没有人能猜到她要做什么。
但是此时此刻,她竟被一个没有学过厨子,只打听了一些知识的人给看出来了。
“如果要以羊肉添味,那就不必用料酒压住羊膻了。你这么大的锅,汤水会将味道稀释掉。你再用料酒,只会让味道更淡。”沉时桢流利坦言,似是行家在指点。
文芜垂眸细思,觉得不无道理。
她一向都是用小锅小瓦罐来熬汤,今日换了个大铁锅,她以惯性思维来熬汤,险些犯了错。
“这个提议甚好。”文芜也是索性放弃了用料酒,只将腌制好的羊肉顺着锅边滑入锅中。
“如果没有你提点,可能这汤底的味道就淡了。”
孙竹珉是周馥国人,但也只知道国人口味,对厨艺一窍不通。这种关键的提点,他定是给不出来。
“其实按照你的方法做也无妨,就是会被汤水稀释而已。其他的比试者根本没有你这等巧思,他们已是输了你一大截。”沉时桢扫了一眼其余的人。
但见他们都是按部就班在制作主食,每个人的手法都一模一样,甚至拿菜刀的手势都别无二致。
这一看就是被厨子刻板教出来的,只知道照本宣科,根本没有自己的心思。
文芜除了手艺过人,更胜的是别出心裁。
就这一点,天下厨子就已是望尘莫及。
“有你这提点,我倒是有些胜之不武了。”文芜看着那滚出来的白色羊肉,已是在热汤中被气泡带着翻滚,味道正在慢慢渗入汤羹之中。
这一场比试孙竹珉中毒离开,这才让沉时桢有了做替补助手的机会,也不知是庆幸还是不幸。
“有什么胜之不武的,在你身边的本该就是我!”沉时桢目光忽而一凝,看着文芜坚定不移。
“我是你的夫君,给你提点是应该的!”
这一句话如惊雷般响亮。
那些正在认真料理食材的比试者也都忍不住抬头。
文芜面上又是一热,扶额摇了摇头。
“这一场比试无论输赢,我这个夫君都会在你身边。”沉时桢不知从哪儿取出一条锦缎丝巾,轻轻擦拭着文芜额上渗出来的点点细汗。
火烧得已不旺盛,文芜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多汗。
“我自己来。”她接过那条丝绢,不动声色往边上轻轻挪了几步,让两人距离稍稍拉开些。
沉时桢垂眸瞧见她那局促的小碎步,轻巧一笑。
汤滚在内,锅盖也已盖上。他将柴又是撤出来一些,留下更温和的文火。
“你很懂掌控火候。”文芜眸光轻动,一般人根本不会从滚烫的状况分辨火候。
但沉时桢刚才看到水面翻滚便撤了火,为了保证热度还直接盖上了锅盖。
这分明就是行家才会有的思维。
沉时桢也不掩饰,看着微弱了些的火光,将手放在锅盖上感受透出来的热度:“跟楚子雁经常会交流,毕竟苏楼是以食闻名,必须要不停添加菜色,方能留客。”
这些年的讨论中,耳濡目染,怎么都是半通了。
文芜眯了眯眼,上前一步看着他的侧颜,低声道:“苏楼的客人定有不少酒鬼,喝醉了就必须要醒酒汤供应方可,对吗?”
沉时桢莫名其妙看着文芜:“这个自然。”
任何一家酒楼里都会有醒酒汤赠送,三岁孩子都知道。
“也就是说,其实你会做醒酒汤。”文芜语气坚定,眸光也在这一刻微微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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