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饥荒,毛若兰也是一阵沉默,“是个可怜的。”但现在不一样了,能天天过来吃排骨的,家底也算是丰厚的。
就是可惜家里没个说心里话的人。
毛若兰叹了叹气,目光转回来,“下回儿我们专门给老大爷留一个位置好了。”
“也行。”反正位置那么多,而且陈海老大爷平日做的那个位置是角落,没几个人喜欢。棠为民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倒是看了一眼毛若兰,“这一下,你放心了吧?”
毛若兰摇头,“这生意才开始做了几天啊,哪有放心的时候啊。”老人家都说了,打下江山很容易啊,但是要守着这江山难得很啊。
这做生意也是这么一个道理,没有稳定下来,毛若兰这心里就没有安稳的一天。
尤其是知道唐家还没有动静,她这颗心啊,可是七上八下的,忐忑得很。
棠为民这一下真的是无话可说了。
——
陈海一如既往地拎着五份打包好的豆豉蒸排骨回医院看看同期的病友们。
当年,他们这一群人都是一起北上挖煤的,但是一块回来的却没有几个了。
不少人在那边安家,而南城也没有几个亲戚,干脆不回来了。剩下的几个,也就是他跟另外五个老家伙。
亲人都是在饥荒没了。
刚好让这个六个人凑在一块,一起养老。
可惜,老天不公。
六个人回来了,但没过多久,都一块检查出问题。
陈海是六个人当中病情最轻的,其中一个年纪更大的哥们,眼下都快不能自主呼吸了。
每次看着他竭力呼吸的样子,陈海都是一阵心痛。
咳嗽了几下,陈海敲开了病房的门,几个兄弟都在病床上安安静静地躺着,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出院吧。”陈耀祖见陈海回来了,忽地开口,继而又重重地咳嗽两声,“我快不行了,就不在医院里浪费钱了。”
“回头我走了,你们给我随便找个山头埋了就好,剩下的钱,你们接着治疗,不要放弃了。”陈耀祖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瞳是没有光的,黯淡阴霾。
他们这些人都是没有后人的,早点离开还有兄弟帮忙做个坟,最后走的那个人啊,也不知道找谁来安排后事。
此话一出,原本安静沉闷的病房有了一丝丝的人气。
陈海现在还能走动,拎着五份豆豉蒸排骨回来,一人面前放一份,“大哥,你别说这话,现在不是有好转了吗?”
这两天也没有见陈耀祖喘过大气了,其他人的脸色看起来也稍稍好转了。
就连自己也有胃口吃点东西,不至于什么都吃不下去。
“是啊,说什么呢?”旁人也有人开口附和着,“当初说好的,同生共死。”
“我们当兄弟的,怎么能拿着你养老本去治病?这些话都别说了。”
“这两天我们都不是吃的好好的吗?这就说明医院开的药还是有点效果的。”
“船到桥头自然直,别想那么多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在场的六个人都知道这个病是治不了的。
陈耀祖叹气摇头,想摆手拒绝陈海带回来的午餐,但是闻着味道,又忍不住,只能心事重重地吃着。
“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你们也甭跟我客气。”这些人都是他带出去的,但没有全部带回来,都是他的错。
眼下又因为这份工作,害的大家晚年都过不好。陈耀祖心里更是过意不去,“要是当年一起下海,就不用现在这个样子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陈海找了一张折叠的椅子打开坐下,看着几位兄弟,侃侃而谈,“要是下海了,也有可能是没有命活着回来啊。”
在国内,好歹也是死在自家乡土,但要是在外面,那可真的是孤魂野鬼了。
再说了,当年可是有一大家子在,谁能放心远走啊?
跟陈海距离最近的陈大吃了两块排骨后,扬起了眉心,“你这是哪里买的排骨啊?”
怎么吃了好几天都不觉得腻,还有点上瘾的感觉。
“就棠记啊,就在附近,不远。”陈海对自己找到这一家小吃店特别自豪,“这家的小吃是真的不错,价格实惠,量又足。”可惜只有豆豉蒸排骨每天都有。
想要其他菜品都没有。
“挺好吃的,”有人吃了一半,揉了揉肚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常饮食的原因,我这两天睡得特别好。”
人啊,一日三餐吃好了,睡好了,精神好了,毛病自然而然就少了。
“我也是诶,之前还会喘两口大气,现在呼吸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诶,你别说,一开始我看到着排骨上的油水那么充足啊,我还担心会反胃恶心呢。”得尘肺这个病啊,是肺部都沾了不干净的东西,排不出来,一点点的积累起来。
最先影响的就是食欲,往后就是呼吸困难。
眼下都没有一个治疗的方案,只能靠着药物缓一缓不舒服的感觉。
说到病情好转的感觉,陈海也觉得稀奇,“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一点感觉。”
“回头我们再做一次检查吧。”有人提议道。
陈耀祖听闻后,拒绝了,“你们做就好,我就不浪费钱了。”
全套检查下来那可费不少钱。眼下他也知道大限已制,没必要再费时费力了。
这一话出来,让病房又沉默下来了。
好不容易燃起来的一点希望,被泼灭了。
最后还是陈海讪讪一笑,“也是,之前医生都检查过了,没得治的。”
怎么可能因为两餐饭就好转了呢?
那都是自欺欺人的。
——
晚上,棠溪从卫家回来,见棠记门口站着两个人,走近看过去,见是谢明兰,以及她身后的老人家。
瞬间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棠溪打量了一下谢明兰身侧的老人家,看着五十出头,黑发中杂着几根白发,光是看外表倒是挺精神的。
“溪溪。”谢明兰见棠溪回来了,顿时就局促不安,她原本不想来的,是家人要求带过来的。
她这也是没有办法。
“这是我奶奶。”谢明兰的双颊都是一片滚烫,可想面颊倒是什么样子了。
谢明兰羞愧得不敢抬头去看棠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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