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听到声音立即走进大帐之中,公子的脸色好像不太好,此时公子坐在床边,手臂支在腿上,整个人看起来冷清又阴郁。
永夜听到自己吞咽的声音:“公子有什么吩咐?”
宋成暄思量片刻,忽然觉得自己没什么话可说,淡淡地道:“去歇着吧!”
歇着两个字意义很重大。
上峰体恤下属时,让下属去养养精神,放松放松。
还有一种就是做事没有让上峰满意,从此之后就歇了。
永夜打了个哆嗦,他现在还精神抖擞用不着休息,公子说的明显是后面一种。
“公子,我还不能歇,”永夜道,“还有药没熬好。”
“我的伤已经好了,”宋成暄道,“药不用再喝。”
果然是这样,连他熬的药也不要了,永夜心中更加忐忑不安,如果他像张真人一样没骨气大约就要哭起来:“公子,我们马上又要出征了,伤可不能反复了,若是再溃烂可又要受苦。”
趁着宋成暄没再说话,永夜一溜烟跑了出去。
药很快被端来,宋成暄接过去一口气喝光了,然后走到桌案旁展开了舆图。
屋子里十分安宁,仿佛落针可闻,永夜站在一旁几乎不敢呼吸。
过了良久,宋成暄将手中的舆图合上,平日里只要做完手上的事就会很容易入眠,今天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脑子里就是清醒的很。
“公子,”永夜端来一杯茶,“喝水。”
宋成暄道:“不用在这里陪着了,去吧!”
公子温和的语调,让永夜又想哭了,他忽然怀念起昨天晚上,徐大小姐在这里,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就像今天早晨明明外面已经那么喧哗,公子还睡得如痴如醉,现在却怎么辗转难眠呢?
床没变,茶没变,冷清的公子没变,变的是……
永夜眼睛一亮,仿佛终于抓到了重点:“公子,我去端药来。”
片刻功夫永夜就走了进来:“公子,药……很忙。”
宋成暄皱眉看过去。
永夜道:“徐大小姐……很忙,今日大约没法来看公子了。”
宋成暄的脸顿时沉下来:“你是不是没事做了,现在立即去军师那里,想必军师有用着你的地方。”
永夜垂下头,哆嗦着肩膀,一步步向外走去,难道是他揣摩错了公子的意思,公子威严冷静怎么可能会在偷偷摸摸地想徐大小姐。更不会因为徐大小姐不来就生闷气。
他这是自作聪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被公子嫌弃。
永夜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屋子里更加安静下来。
宋成暄不是厌烦永夜太聒噪才会将他打发走,而是军师那里的确需要人手,苏纨刚刚被押送入京,朝廷就让刑部、大理寺的人前来常州,当今圣上和朝廷做事很少如此雷厉风行,会有如此举动显然是不信任他。
那李煦表面上一心查案,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探听泉州虚实。
在中军大帐议完事,军师提起要安插更多人手,仔细注意军中的动静,军师的忧虑没有错,他们被战事牵绊,很容易会顾此失彼出现差错。
议事时,军师欲言又止,他知道军师想要说些什么,军师更害怕的是危险就在他身边,在军师心中始终不相信徐家和安义侯。
军师提及,今日有徐家的姻亲找上门,她应该就是被这桩事绊住了。
宋成暄重新坐在床上,这次他是真的有了困意,好好休息才有精力应对战事,这才是他眼下最需要做的。
……
徐清欢是真的很忙,刚刚侍奉父亲换了药,雷叔和常娘子就回来复命。
雷叔道:“大小姐所料的没错,王玉臣早些年在常州抓了几个人伢子,还帮着几户人家找回了被人伢子拐走的孩子,这桩事比写入了县志之中。”
徐清欢点点头。
雷叔接着道:“我也向那些找回孩子的人家打听了消息,有些孩子被找回来时年纪尚小,如今这桩事对他已经没有了影响。
还有几人年纪已大,虽说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却迟迟不愿归家,亲生父母和后来的父母两家因此积怨颇深。
这些事之后,王玉臣就没有再大张旗鼓的抓人伢子,将精力转到了海上的商线,开始四处奔走做生意。”
徐清欢点点头,许多事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王玉臣也曾单纯的想要找到父母,不过那就代表着要脱离王家。
王家待王玉臣不错,王大太太因为有病在身,就将王玉臣当做那个失而复得的孩子,对他的关爱和照顾必然比寻常母亲还要多些。
王玉臣不在乎王家的财物,甚至可以不在乎王家任何人,却不能丢开王大太太不管,也许就因为这件事让他没有继续问自己的身世。
雷叔道:“这些过往,王玉臣在衙门里说的和我私下里查的一般无二。
王家人对王玉臣也真是不错,这些日子一直积极帮着衙门查案,王玉臣的那位母亲王大太太,从早到晚都等在衙门门口,无论谁劝说她都不肯离开,非要等到王玉臣出来她才会露出笑容,那母慈子孝的模样应该不会有假。”
就因为王大太太真心待王玉臣,才没有让王玉臣满心愤恨,被旁人所利用,思量至此徐清欢道:“那林三娘是这条道上的人,该是在王玉臣抓那些人伢时,洞悉了王玉臣并非王家那个丢了的孩子,于是将此事告诉了苏纨,苏纨才会加以利用。”
雷叔也觉得应该就是这样。
王玉臣的事到这里应该可以暂时告一段落。
徐清欢抬起眼睛道:“有没有查到郑家安葬那丢失的庶子是在什么时候。”
雷叔道:“也是在王玉臣抓人伢子那几年,郑家也是在那时候得知庶子已经死了。”
徐清欢听着这话微微一笑,那还真凑巧,就在许多人的孩子都被找回来的时候,郑家也打听到了庶子的线索,知道庶子还没被发卖的时候就已经病死了,甚至时隔多年顺利地找到了庶子的尸骨下葬。
本来悬在郑家头上多年的事,就这样有了一个确实的结果。
可既然如此林三娘又为何带给崔颢那样一句话,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徐清欢看向雷叔:“崔颢在哪里落脚?”
雷叔道:“崔颢在江阴县里的一处客栈要了间房,不过他又在不远的北城租了一处小宅院。”
徐清欢看向凤雏:“找两套男子的衣衫,我们跟着雷叔去看看。”就坐在这里,是猜不出结果的,倒不如亲眼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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