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0章回不去的故乡
长孙焘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肯开这个口。
白黎一会儿看向长孙焘,一会儿又看向云斐,表情十分丰富。
陆明瑜的目光,始终落在云斐身上。
云斐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下。
对真相缄口不言,原因无非就一个,那就是担心陆明瑜知晓了,会嫌弃吧……
昔年与毅勇侯府有关的人,无一不是忠肝义胆,顶天立地之辈。
而他只是从年少时起就踏入黑暗之中,手上沾满鲜血的恶人,坏得彻彻底底。
便是连那纯洁可爱的小兰花,也变成了九畹那等蛇蝎女子。
这样的人,与她做亲戚,必定会被嫌弃的吧?
他缓缓地闭上双眼,正准备开口,九畹却又呕出一大口血。
鲜血溅在陆明瑜身上,而她也缓缓倒了下去。
云斐想要去扶九畹,却被九畹推开。
或许母亲除了存着取信于毅勇侯的心思,或许心里也曾期许,毅勇侯会顺着这个名字而来,把她救回大秦吧?
他一直想不明白娘亲的死因,但这么多年都没敢去查,因为每每触碰此事,娘亲倒在血泊之中,被弃尸荒野的一幕幕便会浮现在脑海中。
陆明瑜想要阻止,长孙焘接过她手中的包袱,向她解释:“我知兄长今日回来,于是便告知苍梧如果兄长来了,就请他过来这边,这事兄长也在比较好。”
陆明邕笑道:“我和阿芷有很多时间相处,回去便会一直陪着她,但是与瑜儿却不常见到,总不能有了妻子忘了妹妹。”
于是,一群人围着围着云斐,在外屋听完那名被北齐人掳去的少女凄惨的一生。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那里才是我们应该热爱的土地……太叔妃,其实我们……”
白黎最先开口,他是真的很震惊:“所以,真的是双生?只是不是那朵兰花和瑜儿双生,而是那朵兰花的娘和瑜儿的母亲是双生?”
这成了他一生无法驱散的阴影,以至于明知母亲的死必然有蹊跷,他都不敢去查。
九畹登时昏睡过去,而陆明瑜最后还是扣住她的脉门,给双目含泪的云斐一个安抚的笑意:
云敏柔……那是母亲的闺名,母亲至死都不肯说的名字,却让侍女告诉了毅勇侯。
“阿爹曾问过她身份,她只说自己是受命而来,而她的主子,是一位名叫云敏柔的人。”
眼看事情到了这一步,陆明瑜只好把司马玄陌请进屋里。
“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太过虚弱了,我已经叫人配了药,好好养几个月肯定能恢复过来。”
陆明邕把包袱递给陆明瑜拎着,向长孙焘见了礼后,又向白黎互问安好,随即走了进去。
陆明邕拍拍她的背:“我也挂念我的瑜儿,还没回家便来了你这里。”
一切都连接上了。
陆明瑜还在笑,只是眼底却有了泪水,她忍不住靠在陆明邕的手臂上:“哥,有你真好。”
陆明邕察觉了妹妹的异常,拍拍她的背,随即把目光方向不远处的长孙焘与白黎身上:“出事了?”
“这么多年,娘亲一直记挂着遥远的故乡,离世的时候依旧抓着从大秦运来的一件东西,望着永远也回不去的南方。”
陆明瑜没有回应,只是把一枚银针扎她的穴道。
“我和小兰花的秦语都是娘亲教的,我从她那学到的第一个词语,便是‘故乡’。”
毕竟那是她珍爱的妹妹。
她捏住陆明瑜的裙子,神志不清,声音虚弱:“娘亲,笑一笑……终有一天,我们会回到遥远的故乡去,我们是秦人,这里不是我们的家,小兰花会永远记住。”
“小兰花懂事,她总是会安慰娘亲,总有一日,我们母子三人一定能回到那片山明水秀的地方。”
看到风尘仆仆的陆明邕站在不远处,她止住脚步,切切地唤了一声:“哥!”
陆明瑜放开他:“怎么不先去见嫂嫂?”
可当该杀的人都杀了,那些真相也随之被埋藏。
见气氛严肃,且陆明瑜身上沾着血迹,他立即严肃起来:“怎么了?这是?”
云斐握住小兰花的手,眼中衔着的泪珠泫然欲滴,他胡乱抹了一把脸,声音哽咽了:
陆明邕把手中的包袱拎起来:“这是归雁城那宅子里种的石榴,已经成熟了,给你带来。”
云斐双手捂脸,喉结剧烈滚动着。
云斐正要说出口,小丫头欣喜地禀报:“娘娘,越国公来了。”
司马玄陌脑子还没转过来,眉头紧紧地皱着。
陆明瑜默默地站着,既没有嫌弃鲜血的恶心,也没有伸手去扶,她终究是对小茜的事耿耿于怀。
陆明瑜早已猜到这样的结果,她的反应并不是很大,只是心情的复杂显而易见。
“阿爹自然不信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于是便着手去查探,只是后来那名送信的女子突然没了消息,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陆明瑜露出笑意,随即奔向陆明邕,伸手将他搂着:“许久不见兄长,瑜儿很是挂念。”
却没想到,带着他们兄妹在北齐艰难度日的娘亲,却还会冒死向归雁城守将通报消息。
陆明邕垂着的眼睑缓缓掀起:“其实那名女子是来给阿爹报信的,她说北齐来了个奇怪的秦人,竟撺掇北齐王南侵。”
陆明瑜心头一暖,握住他的手臂左看右看:“平安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陆明邕看向云斐,神情同样无比复杂:“现在想来,你母亲应该是因为送信的事被发现了,才惨遭丞相毒手。”
而此时,刚把云斐丢进小倌馆的司马玄陌也来了:“不是说请我吃饭么?饭呢?”
陆明瑜立即丢下几人,满心欢喜地迎了出去。
陆明邕捋了捋乱发:“离这么远,是兄长这副模样吓到你了么?”
陆明瑜下意识地不想兄长掺和此事,于是便解释道:“嗯,有人受伤了,我刚刚为她看诊。”
只是用了一年又一年的时间,策划了后来的归雁城一战,为娘亲报仇。
长孙焘颔首,脸上带着些许无奈:“记得,因为阿爹和一名北齐女子有接触,阿娘吃醋了,还罚阿爹去睡马棚。”
却是陆明邕深吸一口气,开了口:“殿下,你还记得我入京城做质子前,阿娘和阿爹的那一次大吵吗?”
“因为查探的过程中,阿爹频繁与那名女子接触,才有了阿娘的怨气。”
原来母亲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竟然如此热爱着大秦这片土地……
故乡,从来不只是娘亲一直想要回到的地方。
也是娘亲,深深爱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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