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瑁这句话说出来。
在他自己看来,也就差把李林甫的户籍证明拍在李隆基脸上了。
但李隆基却依旧摸着下颌胡须问道:“瑁儿以为,这个人选应该是谁?”
你奶奶的,还真是一点儿锅都不愿意背啊!
李瑁便是把牙一咬:“若是要依着儿臣的意思,那就是李相,此事因他而起,便该由他而终!”
李隆基立刻满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瑁儿可知那李林甫对你母妃可是忠心耿耿,即便是你哪天真的去了剑南,难道就不想在朝中有个照应么?”
又在试探我?
李瑁心头冷笑两声,脸上却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为人臣者,当以社稷为重,为人子者,当以宗庙为首,儿臣既是臣,又是子,岂可因一己之私,置天下于不顾,置父皇于不顾?”
李隆基便是猛地一拍大腿:“说得好,有子如此,乃朕之福,若是你几位兄长都能像你这般为社稷着想,为父皇分忧,朕又何必为储君之位烦恼?”
李瑁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不好,忘了李隆基之前就动过把我留下来当太子的心思!
想到这里,李瑁连忙开始找补:“父皇此言差矣,你看这次朝堂之上闹得沸沸扬扬,乌烟瘴气,可有三皇兄半点儿身影在内?”
“亨儿嘛……倒也真是没他什么事儿,不过怕是因为势单力孤,实在不敢与人相争吧?”
还在试探我!
李亨的生母杨贵嫔和仰养母王皇后确实都已经死了,他在后宫这一块儿确实是没有依仗,但架不住人家现在是嫡长子啊。
嫡长子继承制虽然在有唐一代被践踏得连它妈都快不认识了。
但宗法就是宗法,礼制就是礼制,无论你怎么践踏它,只要根本制度没变,它都有着自己独特且强大的力量。
你李隆基自己的心里,之前不也是一直偏向立忠王李亨为太子么?
这就是李亨最大的本钱!
而且不止如此,自己是肯定要离开长安的,这地方待不下去。
但这太子之位却是不能落在李琰又或李琬、李璲手里的,原因很简单,这三个家伙,一旦手握大权,百分之一万会找自己麻烦!
心思电转之间,李瑁便又说道:“父皇此言差矣,三皇兄宽仁厚德,正是守成之君的最佳人选,再者说了,有父皇撑腰,还需要什么势力相帮?”
这话说得也是巧妙至极。
弦外之音,忠王李亨除了李隆基,再无任何依靠,所以他绝对不可能对李隆基造成任何威胁。
李隆基明显也是听懂了李瑁的话,忍不住便笑着点了点头:“瑁儿果然是为君之才啊,朕之前就说过,在你出生时便有立你为储之心,如今看来,朕确实没有看错啊!”
李瑁便又是一愣。
说了半天我就是不想留下来当太子,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不行,必须彻底打消李隆基的这个念头。
想到这里,李瑁便是把心一横,猛地站了起来,接着又单膝一跪,双手抱拳,一字一句的说道。
“父皇,立嫡立长,自古使然,万不可为儿臣坏了规矩,否则我李氏一族,只怕再无兄弟和睦,父子齐心安宁之日!”
李隆基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却又被李瑁打断。
“儿臣先前早已禀明父皇,儿臣昏睡两年,随师傅游历仙界,早已对凡尘俗世的富贵权力没了兴趣,既无争储之心,亦无治国之志。”
“即便父皇硬将儿臣推上那个位置,儿臣也定然会是一个整日求仙问道,不理国事的昏庸之君。”
“儿臣有此自知之明,更何况父皇自己也说过,师傅是以悠然自得四字提醒儿臣要谨守清明之心,不可被俗世权利所污,如此方能把握仙缘,不至辜负了师傅……”
李隆基又是一愣,自己好像是说过这话,不过那时也是顺势而为,希望李瑁不要学武惠妃一样对权位名利那般热衷。
谁能想到他后来的表现竟如此出色?
不但能力出众,还丝毫没有觊觎大宝之心,就连李林甫这样的重要臂助,都不曾想过要保上一保。
每每与他谈及立储之事,他也是坚定无比的拥护李亨这个在法理上最适合继承大统的长兄。
而且他还有一个不请自来的上仙师傅,说不定便是天选之人……
这么一个近乎完美的儿子,再加上之前因为上官婉儿和嫣儿之事对李瑁多有猜疑,心中又有几分愧疚……
种种因由何在一处,不立李瑁为太子,李隆基自己都觉得对不起李瑁和武惠妃。
“父皇?”
“父皇?”
“父皇!!!”
突然的一声大喝吓了李隆基一跳,也把他从自己的遐思中拉了回来:“瑁儿你说什么?”
合着老子说了半天,你居然走神儿了是吧!
李瑁又气又急,但也只能再次大声重复了一遍:“儿臣说,请父皇再也莫要生出立儿臣为储的心思,要不然,儿臣就回去再睡他个三五十年,睡死为止!”
这算是以死相谏么?
李隆基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瑁儿莫急,莫急,此事我们大可从长计议……呃,你刚刚那杀一儆百的提议,朕觉得不错,朕这就去召姚元从等人前来商议。”
说完这话,竟是一溜烟儿的跑了!
李瑁立在凉亭之中,看着李隆基迅速远去的背影,眼角已然抽搐不止。
直到那背影彻底消失在,忍不住便骂道:“五十几岁了还跑这么快,也不怕摔倒池子里去!”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噗嗤一声。
回头看去,却是武慧妃转了回来。
李瑁连忙躬身行礼:“母妃。”
武慧妃便笑着坐在了他的面前:“本宫要是跟人去说陛下要立我儿子为储,我儿子非但坚辞不受,还把陛下给吓跑了……呵呵,你觉得有没有人相信?”
“我觉得没人会信,倒是要把我当做失心疯了。”
李瑁嘴角一撇:“母妃都知道了?”
“你方才说得那么大声,还能听不到?”
武慧妃一边说,一边又朝着李瑁招了招手,示意他也坐:“母妃得了一样新鲜玩意儿,瑁儿快来试试。”
李瑁便哦了一声,坐到那石凳之上,接过武慧妃递来的琉璃杯,忽然就想起了之前跟李白说过要买三百个夜光杯,每天换着喝的事情。
便是自嘲的笑了笑,然后一低头,整个人忽然就愣住了。
那杯中漂浮着的东西……
好他么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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