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活的!
这回说话的是个男的。
嗓音低沉,不疾不徐,稳重之余,又带着几分阴鸷。
李瑁精神便是一振,这回总该是褚明义了吧?
随即又大叫可惜,今天这情形,多半是杀不了他了。
在这一句“我要活的”的传出以后,鲜于仲通果然又挥了挥手,数十弓箭手这才松了弦。
元方立刻凑到他身边小声问道:“现在怎么办?”
“你带着费伊,一有机会就冲出去,我来拖住他们。”
“这怎么能行?”
“那你现在就站出去,说你就是寿王李瑁,然后引开他们,我带着费伊跑路,如何?”
“好!”
“好你妹夫,把人接好,一边儿呆着去。”
李瑁没好气的瞪了元方一眼,将背上的费伊往他身上一放,接着便踏前一步:“抓活的可没那么容易!”
话音未落,人已窜到一处烛台旁边,顺手从怀中摸出一团黑乎乎的物事,就着那烛火点燃引线,看准一个没人的角落,便是狠狠的扔了过去。
他这是干什么?
众人正自疑惑,耳边突然便是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紧接着便是一股热浪迎面而来,其间夹杂着数片木屑,两个黑衣人首当其冲,不但脑子被震得嗡嗡直响,衣衫也被划破,露出数道血痕。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这小子随手扔出的那团东西竟然有此等骇人的威力?
鲜于仲通更是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你这是什么暗器?”
“暗器?”
李瑁便是嘿嘿一笑:“这可不是暗器,此物名为轰天雷,我进来之前,已在这天香楼外埋了数百枚,外间亦有我的同伴,再有盏茶功夫不见我出去,这天香楼必被夷为平地!”
这当然是唬人的。
要想把天香楼夷为平地,少说也得上百公斤土炸药。
可李瑁废了老大劲儿也才弄出这么一枚土手雷来,本来也没打算靠它成什么事儿,但眼下这情况,也只能赌一把了。
鲜于仲通明显被他给唬住了。
脸色一变再变,半天也没能再说出一个字来。
他不发话,那些黑衣人自然也不敢动手。
人,就是这样,越是位高权重,家财万贯,就越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无他,觉得自己的命实在是太过金贵,一点儿风险也不想承担罢了。
鲜于仲通是这样,褚明义自然也是这样。
片刻之后,这个在剑南道只手遮天的人物终于出现在了李瑁的视野之中。
遥遥的站在三楼之上,尽管须发皆白,但却精神矍铄,中等身材,没有半点儿佝偻。
冷冷的盯着李瑁,看不出半分情绪:“你刚刚说,此来天香楼,是想弃暗投明,这很好,老夫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但是,你也需要让老夫看到你的诚意。”
在他身侧,还有一人,比他足足高出半头,身形魁梧,威风凛凛。
李瑁站在大厅之中,见到这人,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来。
什么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这便是了!
李瑁心知这老家伙十有八九就是褚明义,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你是什么人,口气这么大?”
鲜于仲通立刻呵斥道:“大胆,见到长史大人,还不快快跪拜行礼?”
果然是他!
李瑁心头狂喜,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区区一个长史而已,拿什么跟刺史大人比?我只要带着费大人离开此间,还怕没有个好前程?”
鲜于仲通便是一声冷笑。
褚明义则是饶有兴趣的看了李瑁一眼:“难道你来之前,就没有打听打听,剑南道到底是谁说了算?”
“什么意思?”
李瑁问了一句,鲜于仲通便接过了话头:“意思就是你拼命救下的这位刺史大人,是个绣花枕头,剑南道大大小小的事务,皆握于褚大人之手!”
“哦~~~~原来如此~~~~~”
李瑁故意拖长了声调,然后又笑眯眯的看向褚明义:“这么说,褚大人这是要造反啊……不对,褚大人你这是已经反了!”
说完又看了一眼站在褚明义身边的韦昭训一眼:“这事儿你知道么?”
韦昭训连忙摇了摇头。
他是今日晚间赶到益州的,一进成都城,就被褚明义派人接到了天香楼中。
褚明义便是一声冷笑,先朝着韦昭训拱了拱手:“韦将军莫要听这厮胡说八道,下官方才已经说过了,寿王被杀一事,事关重大,故此下官并未广而告之……”
顿得一顿,复又看向李瑁:“老夫不欲与你做这些无谓的口舌之争……说罢,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大人能给么?”
“那就要看看你对老夫有多大的作用了。”
“若是我能将寿王的人头双手奉上呢?”
“老夫要寿王的人头作甚?老夫要的是杀了寿王再假冒寿王在三州七县作恶的那个反贼的人头。”
原来是以这样的名义在行事!
看来这老小子还是不敢公然弑杀皇族的。
再加上韦昭训已经到了益州,他到了,也就意味着那三千羽林卫都到了。
那还怕个鸟?
李瑁此刻底气十足,就连说话都比刚才大声了许多:“那都一样,我只问大人一句,这剑南道,是不是真的你说了算?”
褚明义眉头再皱:“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瑁却是跟没听见似的:“连朝廷谕令,陛下圣旨都可以不遵?”
“休得胡言!”
“这可不是胡言,先前陛下免了剑南道半年赋税,可我一路走来,剑南百姓,好像就没人知道这事儿呢!”
此言一出,褚明义立时便动了杀机,眉头一皱:“杀了寿王殿下的那个恶贼,现在到底在何处?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倘若再顾左右而言他,你绝不会有机会再开口说话!”
李瑁便是一阵大笑:“哈哈哈,你想找的那恶贼,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褚明义和鲜于仲通便是齐齐一愣:“你什么意思?”
李瑁又一指元方:“三天之前,他把寿王杀了。”
元方大吃一惊,正要矢口否认,就又听李瑁说道:“我指使的,怎么样,你们高兴不高兴?”
众人直接就傻了。
这家伙好大的胆子,居然当众承认这等罪诛九族的恶行!
先前那些还指望李瑁能救他们一命的宾客,此时便下意识的远离了他。
褚明义则是紧紧的皱起了眉头,他无法确定李瑁的话是真是假。
鲜于仲通更是一脸的错愕,随后又露出几分惊喜,在他看来,若非真的做下了这种事儿,谁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李瑁又看了韦昭训一眼。
见他也是一脸懵逼,便摇着头轻叹了一声,看来他还是不怎么了解自己,完全不懂自己的套路啊。
他这一叹,立时引来褚明义的发问:“为何叹气?”
“瞧你们这样子,似乎也不怎么高兴,早知如此,我就不杀寿王了!”
话音一落,鲜于仲通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对,要是你三天前就杀了寿王,那为何昨夜还有人在军中散播谣言?寿王绝对还没死!”
听他这么一说,褚明义也蓦然惊醒,立时就恶狠狠的看向了李瑁:“你敢戏弄老夫?”
李瑁便是嘿嘿一笑:“将军,你都看见了,这俩老小子一会儿说寿王已经被恶贼所杀,一会儿又说寿王不可能死了,你说这……啧啧啧,反正我是看不懂了……”
褚明义闻言又是一愣,随即便后悔不迭!
竟是不知不觉间就着了这小子的道儿,几乎等于是亲口承认先前那套寿王已被反贼所杀的说辞是自己瞎编的!
紧接着,他又意识到一件事情,下意识的就从韦昭训身边退开数步。
正当此时,一道身影自那道朱门中走了出来。
一边走,一边还在骂骂咧咧。
“奶奶的,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真是难缠!”
“你们给老子等着,一年之内,不踏平你巫神教的老巢,老子就不姓李!”
“他娘的,活了三十几年,还从来没这么丢脸过。”
“气死老子了!”
看着这人大摇大摆的走到厅中,鲜于仲通便是一愣。
然后颤抖着抬起手臂:“青……青莲……剑……剑客李……李太白,你……你……你怎么出来的?”
李白抬头一看,便是一乐:“呦,这不是鲜于大官人吗?你腿还疼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