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老者的背影隐去,一名较胆大的镖师方问道:“头儿,那人莫不是传说中的血手修罗吧!”
那镖师头儿摇摇头道:“我也不知。总之,咱们这条性命算捡回来了。”话才说完,竟是身首异处,成了一个血人儿,众镖师眼见异变突起,吓得肝胆俱寒,只见着一把奇形锯齿剑在身旁游走后,便立毙于锯齿剑下,几名作异服打扮的剑客只一盏热茶光景,便将此行旅商队尽皆荼炭殆尽,只余拉车的骡马在地上嘶鸣着。
只见得李霜青冷冷道:“这回想走,迟了!”
江淮道上,月色惨淡,映着剑上的血光,地狼剑客就着镖师的衣袍擦去剑上的血迹。完颜青枫却望着早已听不见的镖师轻道:“可惜了,好叫你们知道,方才那人叫唐霜青!”
四人的身体在斜阳下拉出诺长的残影,迳跟着唐霜青的足迹而行,而远处竟另有一人影悄然跟至,正是追风剑客易行之。只见他满身血污,仗剑而行,缓缓向四人寻来。
正是十数日前,易行之乍闻天狼剑客等人欲暗袭黄山派的消息,情急之下迳赶回黄山派报讯,一路上交手数次,深知数人武艺高强,后虽仗着轻功巧计得以兔脱,然在上黄山后,终为完颜清枫所伤,自崖边跌落,待醒转,无意中见得唐霜青悄然吊着闵子骞俩后面,而闵子骞竟是毫无所觉,无奈之下只能远远跟随着,静观其变。
待见唐霜青离开客栈,却发现唐霜青已为完颜清枫等四人盯上,易行之虽知自己武功不及四人,但唐霜青是其本门恩师,却是不能不跟随,伺机而行,众人一前一后来到风陵渡口。
风陵渡口,位居来往长江南北岸要冲,是行旅商客往来宋金间重要的市集。其时虽无战事,二方仍在此屯镇重兵。
唐霜青走进客栈,自在边桌坐了,一旁店伙计见来了客人,赶紧陪着笑脸过来招呼,递上热毛巾茶水道:“这位老爷,现已晚了,伙房已经熄灶,要不给您老上点点心,暂且充飢好吗?”
过得半响,只听得唐霜青冷然答道:“不用,快滚!”
那店伙计见碰了一鼻子灰,肚子里一阵闷气,又不好发作,一转身边走嘴里边嘟嚷着,只一闪神,竟和客栈外来人撞了个满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店伙计唉的一声,见撞着的是几个着金朝服饰之人,吓的一声,连赶忙起身连连道歉,其时金朝势大,不时有金朝使节在此出入,自视为上朝,态度多高举踞傲,偶有寻隙惹事之处,守城官吏亦不敢多言,是以百姓遇值金人,自是能避则避。
只见那金人非但面无愠色,竟是一把扶起了店伙计,和颜悦色道:“不打紧,没事了,你可别伤着了!”
店伙计见那金人衣着华贵,气度非凡,俨然一副贵公子模样,身后三人似其护卫,对其貌甚恭敬,店伙计知其必然大有来历,连忙招呼坐下了。
那公子坐定后轻轻向为首之护卫摆摆手,那三名护卫目光在店内扫视一番,随即停留在唐双青身上,一名锦衣护卫随即走向前去赫声道:“出去,这间客栈我们包了!”
稍停片刻,见唐霜青不为所动,再喝道:“听不见吗?我说出去,这里我们家主人包了”
那锦衣侍卫见连喝二声,唐霜青仍是不理不睬,心头陡然火起,右臂探出便来拉唐霜青,那护卫出手极快,只一瞬间便已搭上唐霜青之手,正要将其拽出客栈之际,只见唐霜青哼的一声,手微翻转,已是反手刁住那锦衣护卫之手。甫一得手,五指便即插入。
那护卫知觉手臂微痛,便知不好,迅即运功,只一吸气间,被制之手臂登时小了一吋,另一手同时自腰际抽出刀来,便往唐霜青头上劈来,其他二护卫见同伴遇险,亦是立即抽出兵刃,前来围攻,只须臾间,三人已和唐霜青动上了手。
店掌柜和店伙计们见状吓的面如土色,早躲得远远的,一时间双方斗了个旗鼓。
唐霜青见一般武功竟是奈何不了这几人,心下一凛暗道:“哪里钻出来这几个硬手。”
他不欲使毒泄漏身分,袖袍一振荡开了当头劈来的刀剑,鼻里哼的一声,一双手立即皎白如雪,出手奇快招式连绵使出,三名护卫虽是一流好手,却是左支右绌,败相渐成。一护卫见情势不妙,虎吼一声:“你们二人保护主子先走,这里我来对付”
只见得唐霜青冷然道:“这回想走,迟了!”说罢出手迅如闪电,向三人连抓数下,只见二名护卫“啊!”的一声,长剑掉落在地,手腕上血痕殷然,那为首的护卫见机较快,堪堪闪过这迅捷的一击,立即将手中单刀舞出一团刀花,将其他二人护住。
唐霜青也不追击,眼神望向那贵公子,只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疑,随即敛去,缓缓向那贵公子问道:“完颜晟是你何人?”
“正是家父,老丈识得他吗?”那贵公子脸色依旧淡定。
唐霜青冷然道:“何止识得?我们曾是莫逆之交呢?”
贵公子道:“方才我这三位兄弟先动了手,是我们不对,我先替他们陪罪了!”
接着又道:“要不老丈便请过来同坐如何?”
此时门外听得一声音道:“我也过来同坐如何?”
那贵公子听得声音面色一喜,回头一看,正是天狼剑完颜清枫等四人。
唐霜青见到完颜清枫之面,蓦地面色微变道:“是你!”
完颜清枫微微一笑对那贵公子道:“少主,我来给您引荐一下,这位就是名满天下,江湖里使毒第一高手,唐门掌门唐霜青老爷子,二十年前可是主子倚重的人才啊!”
那二名受伤之护卫听得唐门之名,均是脸色大变,随即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自是担心已着了唐霜青的毒害。
那贵公子闻言喜道:“那可好,完颜宗哲拜上唐老爷子,久闻江南风光绝胜,特地出来亲身体验,不想竟能在此遇见皇阿玛故旧,回去定当禀报。”
唐霜青眼睛在天狼剑等四人脸上轻轻扫过,心中暗自寻思,他知完颜清枫武功极高,二十余年前,二人交手时,唐霜青便有所不及,幸好他们顾忌唐霜青毒药厉害,遂让他脱逃了,然而妻子却为了救他性命,为时任金国太子完颜晟所弒。
话说昔日女真族长完颜阿骨打大败辽国之后,长子完颜晟为避免其他兄弟觊觎大位,遂广交武林大豪为助,唐霜青便是在其时结识完颜晟,受其重用成为得力助手,然事成之后,完颜晟为避免走漏风声,意欲杀人灭口,却为唐霜青所察觉,在晟王府一战中,妻子和弟子尽皆殒命,仅唐霜青和长徒王安通得以身免逃脱,至此唐霜青便陷入报仇血恨之迷梦当中,他深知自身武功不及,遂四处寻访资质良佳少年,或明骗或暗欺诱其拜入门下,再分遣至各名门大派偷师学艺,成秋和易行之等人皆是在此时入门,成为入室弟子。
唐霜青仔细看了一看这完颜宗哲模样,果然依稀有几分完颜晟之影子,但却也知眼前情势对己十分不利,虽则他已练成一部分修罗策之武艺,然眼前这几人均是高手,尤其完颜清枫更是了得,当下自是要慎重处之。
心念方歇,随即斟了碗酒径自喝了,完颜宗哲见状亦欲执壶倒酒,只见完颜清枫伸手一拦道:“少主且慢”
完颜宗哲听得一愣,正自僵住,却见得眼前一阵白雾袭来,夹着一股浓烈的酒意,竟是唐霜青将入腹之酒以内劲喷出,向众人而来,只见完颜清枫动作好快,迳将方桌向前一推朝他撞来,同时迳将完颜宗哲座椅后拉了一丈,酒雾登时落空。
唐霜青不理会撞来之桌子,随即自椅上跃起,在空中喷出另一股水箭向完颜宗哲而来,原来方才之酒竟为他分段喷出,第一式只为扰敌而已。他早已盘算今日情势不利,是以锁定完颜宗哲而来。
只见完颜清枫淡然抄起身旁圆凳,挡下了这一击,酒箭碰着圆凳,随即化成一片白雾,喷溅四方,此时却见得一把赤红的长剑穿过酒雾而来,瞬间点燃酒雾,化成一片火光爆起,正是火狼剑出手了。
这火狼剑客和风狼剑客既是金朝贵族子弟,亦是同门师兄弟,一同拜在风火道人门下,风狼剑疾速如风,火狼剑却是狂暴如火'。在火狼剑客引爆酒雾之际,风狼剑亦是疾闪而出,剑势乘着长风扬起一片烈焰反向唐霜青当头罩下。
唐霜青只哼的一声,十指插入方桌竖起在空中一挡,火网随即向旁喷窜,只一剎那间,二柄长剑破桌而出,如电光火石般迳向唐霜青前胸刺来,这一势来的又猛又急,他识得厉害,猛一吸气,二手颜色陡变如雪般皎洁,竟是轻巧的在风狼剑上轻拨了一下,只见那长剑来势仍急,却是偏了数吋,二柄长剑登时交错,“当”的一声,长剑荡了开来。
风狼剑见攻势受挫,吼的一声,长剑在空中连划了十数个剑圈,一圈圈的剑光朝唐霜青而来,剑锋泛起剑光,锁住他四面的出路,火狼剑完颜鸿烈却是跃起空中,长剑燃起烈焰,似暴雷自空中窜下,封住唐霜青上方去路,此式正是二人合使过无数次的绝技“狂风烈焰”,叫敌手只能以力相抗。
唐霜青见二人招式险恶,复见退路已全然封死,登时袖袍一振,随即向剑光拍出数十掌,只听得砰的一声,地上冒出一团轻烟,将三人裹入其中,烟雾里电光交闪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霎时喷溅出点点鲜血,只见完颜清枫向前抢上一步,径自扯下身上长袍,涨如风鼓向烟尘推去,剎那间烟尘随即散去,唐霜青臂上鲜血淋漓已然受伤,而火狼风狼剑客二人却是凝立不动,面色惨白。
地狼剑见状伸手欲拉二人,完颜清枫急喝道:“四弟不可!有毒”,地狼剑听得一僵,伸出的手连忙缩将回来。
唐霜青不发一言,迳撕下长袍下摆扎住伤口,冷冷地看着众人。
完颜清枫缓道:“唐老爷子不愧是使毒第一高手,佩服佩服。”接着又道:“今日这回合是我们输了,我们要不谈个交易,用解药换你今日一命如何?”
唐霜青道:“你认为你一定能胜我吗?我虽伤了一臂,但你却也折了二人,看来谁也没占到上风!”
完颜清枫道:“唐老爷子果然厉害,要不先见过这个再做决定如何?”说完迳将长袍掀开一角。只见长袍底下露出一截衣襬,彩光透衣流转,眩人目光。
唐霜青讶道:“青龙甲!”
完颜清枫道:“正是青龙甲,唐老爷子好眼力,这交易做还是不做,全凭唐老爷子一言决定。”
只见唐霜青沉吟了半响后,自怀中取出一药瓶冷然道:“方才酒中、剑上、烟雾中尽皆有毒,这解药需得连服三天方能去尽毒性!”
地狼剑大声嚷道:“我岂知你这解药是真是假?”
唐霜青道:“既有疑虑那便作罢吧!”
完颜清枫随即接过药瓶道:“唐老爷子是何等人物?他说是便是了。”
寒溪镇昔日因镇外寒溪而得名,寒溪之水终年长流,水质清澈却终年刺骨凛冽,昔年镇民们曾多次循迹踏访,欲探溪水源头处,但行至一地下洞穴涌泉处即不得前,因此有了寒溪之水是自地下涌出之说。
这一日寒溪镇来了一男一女二人牵马而行,男的身材壮硕,头发却已现花白,身旁跟着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姑娘,容貌娟秀俨然是位清秀佳人,眉宇间却深锁,显得有心事烦忧。
那男子行至得村口外,见得一位砍柴樵夫径自向前问道:“老丈儿有礼,请问村里可住着一位姓王的铁匠。”问得数声,那樵夫却是恍然未觉,正待再问时,那老者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摇了摇手后便自顾自继续砍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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