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道:“敝姓古。”
文之隐道:“原来是古琴师。一起坐下来喝杯茶如何?”他心中提防那清远和尚,有意要和外人结交,想这和尚若真是少林寺的,必不会败坏名声,在外人之前坚执与若雨同行。
那古琴师道:“多蒙厚爱,喝茶倒也不必,我另奏一曲供客官聆赏如何?”
文之隐笑道:“甚好。”古琴师便又取琵琶弹奏。
这一曲,若雨仍是不识,只觉琴音忽高忽低,高的清越激丽,低的闲雅秀气,倒似两人相互应答一般,意境高妙,超凡脱俗。
若雨心想:“听他琴音,倒似个枕石漱流的隐士,却不知如何会来江湖上卖艺?”忽又想起:“小时候也没想过,我竟也会像书上说的“行走江湖”,不过是去听听孔伯伯说书,就被卷入甚么“足赤教”。有些人也是时运到了,身不由己罢。”
陶醉琴声之中,不觉时辰之过,那古琴师似是感于知遇,一首曲子直奏了一顿饭时分才完,文之隐三人连同店小二等都是高声喝采。
若雨有意想与这古琴师聊聊音乐,却担心自己女子之身,多有不便,迟迟不敢向前。
突然,一阵细如蚊鸣的声音钻入耳中,说道:“施主,这人武艺高强,你二人若能得他臂助,寻回贵友当方便一些。”若雨不识得对方乃是以高深内功传话,听他口称施主,想是那清远和尚对自己说话,然而朝他望去,却见他神色如常,似没这么一回事。
若雨不敢多看他的脸,心中奇怪,暗自沉思:“如果不是这和尚,更有谁来?但无论是不是他,这琴师看上去弱不禁风,又断了一臂,如何能够武艺高强?是了,江湖上多的是深藏不露的奇人异士,我也不能因此小觑了别人。”
但她仍不敢主动向陌生人攀谈,走到文之隐身边,低声道:“那清远和尚说的话,你觉得如何?”
文之隐奇道:“哪句话?”
若雨道:““这琴师武艺高强,你没听见么?”
文之隐道:“没有啊?”
若雨心道:“莫非我的错觉不成?”迳归回座。
文之隐给她一问,虽是摸不着头脑,细细一察,果觉这古琴师虽是貌不惊人,其实下盘极稳,而用胁下肌肉按压琴弦,也确是非有高深内力者莫办,只是自己适才又提防和尚,又聆赏音乐,竟是不曾察觉。
他既知此人身负武功,知道适才和若雨的对话定当瞒不过他,便道:“小子有眼不识泰山,没发觉阁下身负绝顶武功,不知小子有没有这等缘份,与阁下结交结交?”
古琴师道:“小人这等粗鲁野人,怎会甚么高明武功?客官……”
话未说完,突觉劲风袭体,一掌打了过来。他大吃一惊,忙跃后闪避,抬起头来,却见一个脸上一道大疤的少林僧笑嘻嘻地站在跟前,说道:“施主这一纵俊的很啊,我便和施主过上几招,有没有武功那便一清二楚了。”
古琴师道:“那也不必……”
不料话未说完,清远已自递出一招“南海礼佛”。
古琴师识得这正是少林派中“大慈大悲千叶手”的招式,见他掌中蕴势,后劲无穷,再顾不及掩饰武功,全心拆解,一招“炊烟裊裊”还出。这招守中带攻,正是抵御这南海礼佛的妙着。清远退了半步,左手成圈,右手推出一记“大梦初醒”。
古琴师左掌五指齐出,朝他右掌抵去,乃是一招“星火燎原”。
清远叫了声好,又待发招,突觉左首风声响动,却是文之隐瞧不过他没来由的打这古琴师,出手相助。
清远笑道:“功夫不错。”轻轻避了开去,又一记“极乐无穷”打向那古琴师。
古琴师与他对了两招,见他武功虽是极高,终究不及自己,惊惧之心渐去,轻描淡写的回了招“炉火纯青”。
文之隐一旁见清远浑不将自己放在眼内,心中愠怒,又欲发招,突听得若雨叫道:“别打他!”
文之隐一愕,将招式收回,道:“怎么?”
若雨向他招招手,低声道:“这清远和尚是好人,你别打他。”
文之隐道:“怎么可能?”
若雨道:“你看着便是。”
文之隐瞧了一会,不见端倪,只知清远使来使去仍是那“大慈大悲千叶手”,而古琴师的招数自己却未曾见过。但见他招招游刃有余,内力雄厚,只怕大可与先师武芷珮匹敌,心想:“瞧不出这琴师也不算多老,武功竟有这等造诣,虽是断了一臂,其实要败那和尚,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想来只是看他少林门下,不好得罪。”
突见古琴师一招“燠热难当”打出,那清远已是避无可避,文之隐心中微微一喜:“这下可终于分出胜负了。”
没想到这古琴师出手渐缓,问清远道:“尊驾到底是谁?”
清远得了空隙,矮身窜离他掌力所及范围,拱手笑道:“小僧清远。青山绿水,咱们后会有期。”使开轻功,登时出了店门,消失得无影无踪。
古琴师道:“有话好说,你给我慢走!”转身追去。
文之隐和若雨相顾愕然,想不到这两人说来便来,说去便去,己二人却连这两人究竟甚么路道也摸不清楚。
怔了片刻,若雨才道:“那清远和尚不知用了甚么方法,对我道那古琴师身有武功,要我们请他帮忙寻回小綪。我本来以为你也听见的。”
文之隐道:“也许他是用传音之法罢。没甚么大不了的,师父也会。”想这清远居然只向若雨传音,其用心之劣可想而知。
若雨见他神色不豫,问道:“你仍觉得他是恶人?”
文之隐道:“那当然。”顿了一顿,道:“不然他没事跟那古琴师动手做甚?”
若雨道:“我瞧他是另有用意。而且我瞧他出招之间似是手下容情,你难道没瞧出来?”
文之隐三度因清远之事给若雨诘问,心中不悦,哼道:“他手下容情?别开玩笑啦,那琴师武功高得多了,是谁手下容情?”气话一过,却又不禁想起:“然而我对他发招,竟然完全无法对他造成一点威胁,这人武功之高,实在罕见,下次必要更加小心提防。”
若雨见他微有怒色,不敢再提此事,别过话头,道:“接下来我们该去哪里找小綪?”
文之隐虽是不喜那清远和尚,但内心深处也已知道他不可能带走了小綪,便道:“不如再回那小巷看看,人既是在那儿消失的,总不能没一点线索。”
若雨笑道:“我也是这样想,明晨便去看看。”二人用完饭,各自回房。文之隐想日后要教若雨内功,又自摸出了师父传下的卷轴细细研究。
翌晨一早,文之隐才方睁眼,突听外边有人说道:“一位姓文的相公,可有投在你们店里吗?”
文之隐听得此人话声依稀熟悉,连忙更衣,从房中走了出来。他这一出,本来一人正自向掌柜问话,登时便转了过来,微笑道:“文兄弟,你果然在此处!”
文之隐一见,正是丐帮中的八袋弟子莫虔羲,奇道:“莫大哥你好。怎么知道我在此处?”
莫虔羲道:“自然是因为见了你留的记号。帮主派我和沈兄弟出来找你,我们分头走,我走一会,便见地上给你用石子作了记号,画了个箭号又写了个“文”字,一路寻来,你果然是在此处。”
文之隐奇道:“那记号不是我留的。”
莫虔羲道:“不可能罢,那……”话
方说到一半,若雨也自从房中出来,叫道:“莫叔叔!甚么事啊?”
莫虔羲道:“正事先提,记号的事一会再说不迟。你们二位走后不久,我们帮主便收到有人寄了封信来。因为这信没封,帮主便看过了,赶忙命我们来找你们。”说着抽出一张纸笺。
若雨接过,见上面写着两行字,右一行写着:“姊姊,我们先回你家去了,快来罢。小綪”左一行则写着:“雨妹台鉴:偶遇綪妹,与之同归,速返家中,莫使挂念。兄风敬上”
若雨又奇又喜,笑道:“原来是哥哥把小綪救走了,我们这便回去罢!”
文之隐道:“你哥哥?他怎么会在此处?”
若雨笑道:“不知道,不过这是他的字迹。”当下二人商议,先与莫虔羲一同回去向方一涛等道谢,再行赶回家中。
三人行在路上,莫虔羲对文之隐道:“我便是在这里瞧见那记号的……咦?怎不见了?”游目四顾,却再也见不到一点端倪。文之隐心下暗惊,想自己行踪竟已暗中给人知道的一清二楚,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若雨见他二人东张西望,拍马上前,问起此事,想了想道:“那也没甚么干系。这人帮莫大哥寻着我们,随即将记号毁去,显是没有恶意。”顿了一顿,又道:“说不定便是那清远和尚或古琴师其中一人做的。”
文之隐听若雨又称那清远好人,心中不快,没再答话。
莫虔羲却是十分兴味,问了这二人是谁,说道:“姑娘推测的挺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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