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顿,又道:“此物珍贵,你们这几日要是有空,最好将它全抄了下来,往后遇上成克玖之时,也好……啊,是了,你们抄雪华经给他就好,先父的武功……不必让他知道。”
文之隐忙道:“好。”
杨少恒又道:“我内力深厚,一时理当尚不会去,这六日之间,你们不必管我伤势,尽管快马赶去,到了你茗玉派山头,再运功唤我就行。”
文之隐垂泪道:“大师,你甚么时候能为自己多些打算?”
杨少恒笑道:“我连睡六日,要你们费心将我带去,难道不是为自己打算?”
文之隐听他尚自如此玩笑,不觉又流下泪来。
杨少恒笑道:“傻孩子,哭甚么哭,我还好好的活着呢。对了,若雨呢……还有我大哥……他们在这里么?”
文之隐道:“我和徐姑娘、雨儿妹当先冲出,这里只有我们三个。”
杨少恒笑道:“好极了。你去叫若雨和徐姑娘进来。让她们放心一下,也是好的。”
文之隐道:“是。”
正待站起,却听门“呀”一声打开,徐宁道:“不必叫啦,我们早在这里。”
若雨随即抢上,道:“杨叔叔!”
杨少恒一笑,伸手轻轻抚着她头发,道:“你们不用担心我啦,我终于给之隐弄醒了。”
若雨道:“杨叔叔,你到底觉得怎样?”
杨少恒笑道:“觉得挺不错的。”
徐宁道:“你别再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好歹让我们知道你受怎样的伤,我们也好知道该找甚么大夫。”
杨少恒微一凝思,道:“只怕还是得医我内伤。灌输内力一法只是能助我体内内息转动,内伤不能根治,也是无用。”
徐宁叹了一口气道:“这就是了。”
杨少恒心道:“然我此次内伤沉重,怕是要一名内力比我深厚数倍之人才能将之治愈,单是找来一般大夫,只怕不怎么管事。”但想自己功力深厚,要找出比自己强上数倍之人,在这世上却又如何能够?知道机会本来渺茫,也就不必跟眼前三人说明,便道:“若雨,你带之隐出去一会,他运功太久,于身子有损,你盯着他,叫他自己练功。他运了很多内力给我,我一时还不会昏去,你放心好了。”
若雨道:“好。”向文之隐道:“走罢。”
文之隐只得点头跟出。
徐宁闻言一惊,暗想:“他支开这二人,必是有话要跟我说了,却不知他要对我说些甚么。”一颗心不觉怦怦而跳。
眼见文龙二人掩门离去,杨少恒叹道:“徐姑娘,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而如今我命不久长,你总算是能放下心来,再觅你的如意郎君了。”
徐宁愠道:“你说这甚么鬼话,你要是死了,难道我还能活么?”
杨少恒一惊,听她此言之出竟是自然无比,知她心中早是如此打算,忙劝道:“徐姑娘,咱俩相识未深,你又何苦如此?”
徐宁叹道:“你死了,我就自杀,倒也爽快,不似你现在又来向我说这一堆废话。”
杨少恒长长一叹,道:“好罢。我不说废话了,我现在要修书二封,烦你分别带给我大哥大嫂,本来是不该麻烦你做此一事,但让若雨或之隐去给,我大哥可能会更多想些,只有劳烦姑娘大驾。”
徐宁道:“我看你也不用写了,人死之后,一了百了,何必徒增他人烦恼?这件事干连他人,你永远不要说出,只怕是更好一些。”
杨少恒长长叹了一口气,黯然道:“姑娘所言,也是有理。”沉默许久,又道:“其实向我大哥说明此事,只是求我自己心之所安……”说着缓缓站起身来,背转身子不让徐宁瞧见,蓦地举枪朝自己身上一挥,续道:“但这罪孽本来该由我一人承担,我一生为其所苦,的确比告诉大哥来得更好。”
徐宁从他背后望见鲜血滴滴落地,惊叫道:“你……你方才做了甚么?”
杨少恒淡淡一笑,道:“做甚么?那便是赎罪了。”
徐宁一声惊叫,随即昏了过去。杨少恒连忙将她扶住,将她放躺炕上,心道:“让徐姑娘看到此事,只怕是太残忍了些,只是若非如此,她又岂肯放心离我而去?”
收妥当年义兄别时所赠,自己十年来贴身而藏,从不曾用过一次的铁枪,牢牢包紥好了自己身上创口,拾起地上那物,攀窗而出,将那物深深埋在地底,泪水却也不禁缓缓落下。
回到室中,轻轻把徐宁唤醒,道:“徐姑娘,既然不用劳你送信,咱们就此别过。”
徐宁哭道:“那是假的,我方才作了恶梦,你说是不是?”
杨少恒见她如此,心中也是不忍,叹道:“是真的。”
徐宁大哭,道:“你……你……你为甚么要这么做?”
杨少恒惨然一笑,道:“我为甚么这么做,你心中必是明白。”
徐宁大悲,掩面而出,若雨在厅上见她急急奔过,叫道:“徐姊姊!”徐宁只是不理,跳上自己马匹疾奔而走。
杨少恒拄枪从室中走出,问若雨道:“之隐练得如何?”
若雨道:“我看是挺不错的,杨叔叔,徐姊姊怎么了?”
杨少恒道:“她要回去了。青州路途遥远,我想她不要去,说的话重了一些,竟让她如此难过。”
若雨心道:“徐姊姊一心只是放在杨叔叔身上,杨叔叔若赶她走,她自然也会难过。”但知徐宁情绪素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便道:“杨叔叔,你好些了么?”
杨少恒微笑道:“我想应该是好的。不过我刚刚跟你们说话太久,现在有些无力,你们帮我雇车罢,我已跟之隐交代过一些言语,他之后会再运功将我唤醒。”
若雨道:“好。”
这时文之隐又自将内息转完一个周天,睁开眼来,道:“大师!”
杨少恒一笑,探他脉搏,知他已经恢复好些,道:“走罢。日子也剩不多了。”
若雨闻言,只觉一阵凄凉。
文之隐道:“是。”于是奔外雇了一辆大车,牵至店门。不料走进店中一望,若雨和杨少恒均已不在外厅,步入房中一看,只见杨少恒又已晕去,若雨坐在炕边照看。
若雨见他回来,垂泪道:“杨叔叔……他头烧得好烫……怎么办?”
文之隐大惊,一摸之下,果是烫手无比,心道:“大师一味装作无事,其实方才已耗了许多气力与我们交谈。”
慰道:“大师说过他不会有事的,我们先往青州赶去,继续寻觅有没有大夫罢。”
说着便将杨少恒抱起,放躺车中,取汗巾向店里要来冷水浸湿了,放在他额上,对若雨道:“你也上车罢。咱们轮着赶车就是。”
若雨道:“好。”
正待出发,文之隐又道:“是了,咱们买些干粮好了,你在此稍待我一会。”
若雨微微点头,坐在车内只是等待,过好半晌,却见他抱了一堆食物上车,笑道:“走罢。”
若雨心道:“阿隐哥只是怕我挨饿,竟买了这么一堆东西,我却如何吃得下去?”欲待开言,又见他闪得人影不见,正自奇怪,却见他又抱了几綑纸绢,放入车内,道:“大师方才对我说,雪华经上同时载有一炎门的功夫,最好别让成克玖知道,我们只好辛苦一些,把雪华经抄给他罢。”
若雨微笑道:“这本是我的拿手功夫,就交给我好了。”
文之隐见她如此自信,便道:“好,辛苦你了。”
若雨微笑道:“走罢。”于是二人齐向青州而去。
若雨坐在车内,翻开雪华经来,略略读了一遍,心道:“真不愧是武功秘籍,看上去果然不那么容易理解。”想自己不妨一面撰抄,一面学习,便摊开纸绢,正待抄下,却听文之隐遥遥叫道:“你昨晚定也一夜没睡,抄经之事不必太急,累的话便先睡一会儿。”
若雨心道:“他自己也是一夜未眠,不如先让他安心,一会儿好替他下来。”便道:“好。那我便先睡了。”
文之隐笑道:“好。”
二人屡经患难,许多事已是心照不宣,也就不再处处客气,轮流休息驾车。这一日若雨驾车之时,算准车内的文之隐应已补足精神,便道:“阿隐哥,那雪华经上的功夫好难,你也研究研究,闲时咱们可以切磋切磋。”
文之隐一听,喜道:“正是!”
往后便常在车上自行练功,有时见着路上行人不多,也与若雨遥遥交谈讨论。一路上,他们却也没有全部遵照杨少恒指示,仍是不停帮他寻找大夫,果然过了长江以后,再无大夫凭空消失之事发生,便四处求医,无奈正如杨少恒所料,许多大夫只是指出需有内功强劲之人方可医治,二人不死心之余,除却继续问诊,文之隐也自勤练内功,期许能凭己身内力治愈杨少恒内伤。
他那日虽是运了不少内力出去,但因杨少恒不曾运功将这些内力引入经脉化为己用得了,是以他的内力损失也不甚大的,一天半日即已恢复旧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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