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飞闻言大惊,连忙道:“能者多劳,我可不敢踰矩!”
“你只是不想淌这滩浑水吧?”
“那是当然,你要知道上次我误闯她的澡房,她大发雷霆,将近大半个月,我都不敢去外面吃东西,深怕她暗中下毒。”
“朋友不是应当两肋插刀,在所不辞,你倒是把烫手山芋全推给我。”
沈云飞干咳两声,岔开话题道:“对了,你不觉得方才很奇怪,地狱岛的人总是迟一步才来,该不会他们真是串通好的吧?”
浪九鸦认真道:“以聋老和哑仆的身手,他们若一开始便与那三人合作,我们肯定陷入苦战。倘若只有你跟我倒还好,打不赢还可以逃走,可是方才南宫姑娘在场,兼之步姑娘负伤,对我们可是相当不利。”
“既是如此,那便希望他们早日找到青红双魔。”
“他们虽未必是同伙,但你若认为他们能找到青红双魔,未免太乐观了。”
“这又是为什么?”
浪九鸦喝了一口酒,缓缓道:“青红双魔狡猾诡诈,他们敢在这里现身,必有全身而退的把握。况且,我相信秦少恭等人的死,地狱岛不会置若罔闻。地狱岛向来雷厉风行,然而迄今为止,他们却找不着青红双魔半分行踪,这说明他们根本无从下手。”
“你是说青红双魔就是杀了秦少恭等人的凶手?”
“青红双魔武功不凡,又是使毒行家,如今他们出现在地狱岛上,神出鬼没,你若说秦少恭等人不是他们所杀,我还真不相信。方才偷袭你的那个第三人,他在澡房的时候对我们扔出唐门暗器,我想必是唐无忌死后,身上物品被他搜刮一空了。而且,依他的手法,他应该也是一名使毒高手。”
沈云飞捶了桌子一下,大喝道:“如果他们还在岛上,那我们岂非危险至极?我本来以为一个人就算了,如今看来,他们至少三人合伙犯案!”
浪九鸦沉声道:“所以,我们得尽快离开。”
沈云飞倏地起身,说道:“你在这里替毒ㄚ头疗伤,我去劝展世恶他们!哼,我就不信他们若知道青红双魔在岛上,还不肯乖乖离开这鬼地方。”言罢,沈云飞奔出屋外。
有了先前经验,此次事倍功半,不到盏茶工夫,步怜玉驱毒一事便已结束。但见步怜玉闭目养神,盘腿打坐,运转周身真气,调息气血。浪九鸦是吞下南宫紫嫣所给的药丹之后,也已恢复差不多了,他坐在桌子旁,举酒自饮,惬意悠闲。
不过,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了。
沈云飞步如疾箭,身影刚从别院出现,眨眼工夫不到,人已落至门口。看见沈云飞这般神情慌张的模样,浪九鸦很是纳闷,思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沈云飞一进屋里,抓起酒壶豪饮一口,彷彿渴了许久。他擦拭嘴角的酒渍,喘了几口气,面色凝重地说道:“青木道人死了。”
浪九鸦惊诧道:“这是怎么回事?”
沈云飞说道:“我刚刚去找展世恶,他亲口与我说的。”与此同时,一道身影从沈云飞后方走出来,此人正是诸葛问天。他抱拳一揖,神情肃穆道:“沈少侠所言不假,在下亦可作证。”
浪九鸦注意到诸葛问天右臂举起时,神态有些不自然,忍不住问道:“诸葛先生莫非受伤了?”
诸葛问天没料想到他有此一问,先是一愕,旋又苦笑道:“只是旧疾复发,暂不碍事,多谢关心。”
南宫紫嫣长身而起,微一施礼之后,说道:“若诸葛先生不嫌弃,南宫紫嫣愿为诸葛先生治疗伤势。”
诸葛问天忙道:“不、不必劳烦了。”言虽如此,诸葛问天脸上一闪而逝的复杂神色,仍被浪九鸦眼角余光捕捉到了。浪九鸦刚想追问下去,沈云飞却突然打断道:“臭乌鸦,你还是赶紧跟我来去看一下。”
“步姑娘伤势未愈,我若离开此处,对方再次来袭,那该如何是好?”
沈云飞顿时一怔,思索半晌后,拊掌道:“要不这样,你跟诸葛先生去看,我待在这里守着。”
“你应该知道对方是何等高手,莫说是你一人,哪怕是我也没把握在他们三人眼皮底下周旋。”
便在此时,步怜玉睁开双眼,说道:“我也跟去,你们便不必操心了。”
沈云飞斥责道:“别开玩笑了,你刚从鬼门关走一遭,你还是好好休息!我知道你爱逞强,但此事攸关性命,你可别意气用事。”
步怜玉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可别太小瞧桃花谷的岐黄之术,此行我带了许多丹药,方才服下之后,眼下已好转不少。至于身上皮肉伤,我本就不是什么千金之驱,早已习惯了。”
南宫紫嫣深知步怜玉倔强的个性,无奈苦笑,向众人道:“步师妹有我照顾着,走几步路绝无问题,你们便放心好了。”
沈云飞叹道:“既然南宫姑娘开口了,那便依你所言。”
步怜玉冷哼一声道:“她的话你便听,我的话就不对了吗?”
沈云飞自知理亏,心虚道:“我、我们还是快走吧!”
不久之后,众人来到青木道人的别院。
房间里有灯火,窗子被人破开,桌椅翻倒,杯盘狼藉。一张软床上,被子遭人用利刃划开,血溅墙壁,一只断臂留在床上,令人怵目惊心。
早在他们来到之时,屋里屋外已站了不少人。准确来说,所有来到岛上的宾客全到齐了,地狱岛则是派出了孟婆和判官两人。
浪九鸦问道:“青木道人呢?”
沈云飞指着前方道:“你没见到那只断臂吗?那是青木道人的手,他肯定已遭人毒手了。”
浪九鸦不以为然道:“俗话说得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单凭一只手臂就断定青木道人已遭不幸,未免太过武断!”
展世恶点头道:“浪少侠的意思我也明白,但这只手臂多处发黑,我研判青木道人中毒了。此外,我观察过四周,地上血迹斑斑,依照这出血量来看,倘若青木道人没有及时找地方止血疗伤,他必死无疑。”
南宫紫嫣说道:“也许这手臂并非遭人斩下,而是青木道人自断。”
展世恶纳闷道:“他为何要如此做?”
南宫紫嫣神色自若,淡然道:“倘若他中了毒,一时半会寻不着解药,斩掉中毒的手臂或可活命。”
展世恶摇头道:“青木道人是右撇子,此手恰好是右手,一个剑术高手再强,失去了惯用手等同废了一半,更遑论他身负重伤。”
浪九鸦沉声道:“无论如何,还是应该先找到他再说。”
公孙嵩点头道:“我同意浪少侠的说法,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应当找到青木道人。哪怕仅有一口气,有南宫姑娘在此,他便有机会活下来。”
万大富撇了撇嘴,说道:“我可不陪你们疯,我的命可值钱得很,我要留在这里哪也不去。”
展世恶沉吟片晌,说道:“倘若青木道人仍活着,我也愿意相助,但这里可是地狱岛,人生地不熟,先不说会不会遇到陷阱,倘若凶手仍躲藏一旁,我们这岂非危险至极?”
沈云飞不满道:“枉我还敬重你是前辈,如今人命关天,你身为补头,居然这般贪生怕死,简直丢了官府的脸面!”
展世恶没好气道:“如今我们身在地狱岛,此处机关重重,四周漆黑,敌人在暗,我们在明,若对方设局引我们跳下,我们岂非白白送死?”
沈云飞不以为忤道:“我们这儿人这么多,哪个不是江湖赫赫有名之人,难不成还怕他们?”
“有时人多不见得管用,反而互相拖累。”展世恶忽地想起什么,问道:“方才我瞧聋老急冲冲而来,他说你们被青红双魔袭击了,倘若此事为真,那么青木道人也很可能也是遭到他们毒手。唉,青红双魔乃成名已久的恶人,诡计多端,擅长用毒,若他们有心对付我们,只怕十分棘手。”
沈云飞说道:“展捕头莫不是忘了有南宫姑娘在场吧?”
展世恶冷冷道:“南宫姑娘虽精通岐黄之术,妙手回春,但也非无所不能,世上无奇不有,没有任何人敢保证自己能解天下毒”
一旁的诸葛问天捋了捋胡子,说道:“若事情真如你们所说,凶手是青红双魔,那他们为何这般熟悉岛上地形,来无影去无踪?莫非他们早已待在这里许久,又或是有人相助?”
孟婆瞪了他一眼,冷哼道:“你是怀疑我们吗?”
判官面色一沉,语重心长道:“还望诸葛先生谨言慎行,小辈们见识浅薄,血气方刚,一时失言尚可谅解,但诸葛先生乃神机门之人,说话掷地有声,一不注意便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诸葛问天笑了笑道:“两位未免太抬举在下了,在下不过提出疑问罢了。”
万大富沉着脸色,说道:“与其在这里唇枪舌剑,何不想办法抓住他们?你们想不想活我不管,但我的命可是很值钱的,我可没兴趣死在这里。”
孟婆不悦道:“万庄主说得倒听轻松,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万大富反唇相讥道:“这里是你们的地盘,我们是客人,你们当然有责任护我们周全。我可先说好,我来此处一事早已告知他人,倘若我在这里出事,我保证三日之内,江湖上所有人会知晓此事,同时你们将被万富钱庄禁止往来!”
孟婆冷喝道:“好大的口气,你当真以为全天下就你一间钱庄吗?”
“不妨实话告诉你,许多钱庄多少与我有些交情,他们未必会理睬你们。更何况我若出事,你以为他们不会堤防你们吗?”
孟婆本想再说什么,判官却一把拉住她,打圆场道:“万庄主放心,我们定会保你们安全。”
沈云飞凑到浪九鸦身旁,冷笑道:“难怪人家常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如今看来这句话真是对极了,就连地狱岛面对金钱一事,也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浪九鸦苦笑道:“毕竟,地狱岛开支很庞大,总要有人替他们打理。再者,正如万大富所言,倘若他真有个意外,地狱岛日后要找人帮忙疏通财务,只怕也是难上加难。”
游不歇忽地道:“我可不打算陪你们耗在这里,老子现在便要走!”
沈云飞双手环臂,一副摆出看戏的模样。他虽讨厌游不歇,对其全无好感,但游不歇方才之言却与他如今所想不谋而合。他也很想离开地狱岛,但地狱岛的人屡屡阻碍他,如今游不歇率先发难,他倒想知道地狱岛会如何处置。
孟婆没好气道:“此事我们自会给交代,为保万一,还请诸位留下!”
又是同一套说词,沈云飞暗自窃笑,看来游不歇也踢到铁板了。不过,游不歇可没打算放弃,他继续道:“哼,地狱岛若一意孤行,休怪我不留情面了!我们巨鲸帮在江湖上风评不好,此事我们尚有自知之明,你们不顾旁人眼光非要找上我们,无外乎是受到仇家打压。你们原先一直仰赖的水路,如今受人牵制,不管是物资还是情报,你们都提心吊胆。为此,你们想透过我们巨鲸帮破局,我没说错吧?但如今看来,你们似乎诚意不足。”
众人闻言大惊,这才明白为何地狱岛要给饱受争议的巨鲸帮送去阎王帖,原来是牵扯到这层利益。
孟婆怒现于色,大喝道:“游不歇,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
游不歇冷笑道:“若你们要怎么想,那我也无话可说!”
原以为双方又是一场僵局,没想到判官主动让步,说道:“游副帮主,我能明白你的心情,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覆。”他环视众人,铿锵有力地说道:“倘若在场之人,若有人也想走,我们绝不会阻拦!”
风声飕飕,夜凉如水,海风潮湿冰冷,从岸边迎面而来,吹动了众人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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