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心的惨不堪言,林如山并没有感知。
因为他自己也陷入了奇异的空间。
眼前依然是山,依然是海,可变得很假,之前看见的山水都变了模样,变成了墨色的,就像是泼墨画出来的一样。
这是闯进了别人的画中界!林如山的认知可比古心高多了,第一时间就弹射而回。
但他也出不去。
这画界对他而言,虽然没到对古心那种级别碾压得跟随蔓延的程度,却有另外的限制能力。
四面墨色的海水翻涌而出,如浪袭来,面前的小山整个倾塌,就像有一个巨人举着整瓶墨汁倾倒而下。
四面八方全是浓墨包围,连个突破而出的位置都没有。
林如山祭起一枚骨玉法宝,团团护住自身,挑了一个方向冲了出去。
墨汁瞬间染黑了他的法宝之光。
出乎意料的,没有什么攻击性,而是拉扯。
仿佛变得千钧重,把他连人带着法宝用力往下拉,直坠海中。
林如山心中大骇,知道一旦真的被拉进去,那就是彻底淹没其中,等于被画界活活憋死,死无全尸!
他也不愧为晖阳大能,察觉此界也不是真正凝固成型的强大位面,虽是破不了这种特异,却还是足以蛮力撕开的。
于是祭出一枚袖箭,又喷了一口心血在上面,霎时间墨海翻涌,强大的血戾之气破浪而出,直在天幕上撕开了一个细小的口子。
林如山辛苦地冲出重围,半拉身子艰难地探出了口子。
呼吸到新鲜空气了……看见外面的青山绿水,林如山终于吁了口气。
出来就好。
紧接着就看见一个绿衣小姑娘跑了过来,举着一杆比她人还大的巨大毛笔,“呼”地一下拍在他脸上:“去死吧!”
“啪!”
墨汁盖在脸上,和画界墨汁又融为一体,林如山好不容易破开的口子被糊上了,整个人再度被拉进了画界里。
脸上的浓墨更是驱之不散,如跗骨之蛆一样将他死死挤压进了墨海。
“救……啊……”
惨叫声传来,再无声息。
李青君站在山顶看得呆若木鸡。
她根本就看不懂,在她的角度上看去,先是林如山闯进来,然后没头苍蝇一样乱跑,紧接着古心进来,又死命向着山壁的位置飞啊飞,也不知道他在干嘛。
然后古心身上就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万道血光,浑身鲜血淋漓没一块好肉,连惨叫声都越来越低,终至悄不可闻。
那边林如山转悠了半天,好像在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追逐逃窜一样,然后一头从树叶中间穿了过去,那个绿衣小姑娘“啪”地糊了他一脸墨,林如山就惨叫着被什么拉到了树底,如同窒息一样眼瞳泛白,莫名其妙就没了声息。
如同看着两个疯子自己在演独角戏,自己搞死了自己。
在不懂的旁观者角度看去,再加上没有正面看见书画,只看见山体的情况下,这甚至比血幽之界里见识的东西更诡秘,比那些巫法更邪门。
李青君能感到的是,这是一种奇怪的隔离方式,这两人的死亡,外界连算到都很困难,犹如跨了位面。就像他们在血幽之界里,外面诸多大佬也无法感知里面的状况一样的道理。
杀人于无影无息,还无后患,真是可怕的手段。
转头看看这女子还是安静淡逸,不带一丝烟火气,尽是出尘仙子意。
这极端的反差感……
李青君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前辈……”
“嗯?”居云岫斜睨她道:“怎么,莫非觉得我下手太狠?”
“那倒不是……”李青君知道若被这种凶神恶煞闯进来,一般散修在这儿被杀了都没处说理去,他们自己闯入人家的“阵法”里自寻死路,这叫活该。再说人家这算是救命之恩呢,解气得很,她才不会学那古心不识好歹。
只不过……此人实在太强,且喜怒难测,她确实也起了几分戒备心,按理这种人没道理这么善意的救秦弈,她还真怕此人暗藏了什么不可测的念头。
李青君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前辈相救之恩,青君永感盛情……如今既然我夫君无恙,我也打算带他回剑阁疗养……”
我夫君……居云岫听着这词,眼里不自觉就冒出了杀气。
李青君戒备不已。
“咳。”居云岫干咳两声,转头不看她:“你最好别挪动他,否则可能牵动伤势,让他安心躺着就好。你要走可以自己……咳,你其实也很疲倦,不嫌地方简陋的话,也可以住下……别那一脸戒备的小模样,我若要对你不利,你还躲得了?”
李青君倒也知道自己和对方差距有点大,对方真要对自己不利,早就完了。便索性安然下来,拱手道:“那就叨扰了。”
旁边转过绿衣小姑娘,怯生生地拉着她的衣角:“姐姐,这边。”
看小姑娘可爱的样子,李青君心情也稍微放松了点,跟着她转过屋角,看见了一个客房。
奇怪,之前明明没有客房,就是一栋独独的木屋,怎么一眨眼就有了个扩建?
此地真是处处诡异。
她试探着问小姑娘:“令师尊姓大名?”
小姑娘大眼睛眨巴眨巴:“昨晚她说再熬夜就是猪猪。然后她又熬夜了。”
李青君愣了一下,你这意思是说你师父是猪?
你凉了啊小妹妹。
正这么想着,就看见小姑娘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抓走了,很快主屋就听到小姑娘挨揍的声音,和女子的骂声:“见谁都胡扯,胡扯,扯!”
“我不知道怎么说你名字啊!”
“那就别说!去把外面那两个混账尸体处理了,干净点。”
李青君:“……”
无力地进入客房,躺在硬榻上,李青君疲惫已极,却无法合眼,脑子里一团纷乱。
此地给她的感觉太奇怪了,似是温和无害,又似是诡异奇险。似有善意,却又有奇怪的敌意与排斥之意,莫名其妙的。
想到秦弈此时还在主屋,躺在此人床上,越想就越是心虚,自己是否还是欠缺了江湖经验,太轻信别人了?
翻来覆去滚了大半天,终于还是躺不住,起身去了主屋。
那边居云岫教训了清茶,打发她去泡茶,自己坐在秦弈身边,轻抚他胸前的伤势。
那是穷奇一爪拍在上面的伤,万妖法衣都已经被拍出了一个破洞,眼下正在自行复原,速度很慢。从破洞看进去,秦弈的胸膛都有一块清晰的青紫,带着暗红色。这是秦弈锻骨境已经修行得很不错了,否则可能骨头都要断。
这是秦弈此番所受最重的伤,若无法衣防护,是真可能死的,所以激怒了程程。
法衣防护之后加上他自己武修体质强悍才保住命,却也耗尽了最后的潜能,是致使此番昏迷的主因。不过在最后时刻秦弈自己服了最对症的丹药,已经正在起效果,别人也没什么好多加操作了,只需要调养即可。
否则居云岫在这方面的知识,也不见得比李青君好到哪里去,无非是修行识见胜出罢了……
伤是已经得到治疗了没什么大碍,只是在她看来,怎么看都心疼。
“总是那么拼,为了谁都那么拼……你真是个笨蛋。”居云岫低声自语:“我不过就是躲你一下,你带着两个狐狸精,我能见你嘛!不就躲一下而已嘛!你还真要让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不成?”
顿了一下,又低声叹息:“倒也怪不得你……此番游历,更知世间凶险,连我都辣手了许多……很多时候,不拼不行……何况你这样的人……”
“当初为了我,你也是这般拼命。”
说着说着,看着秦弈沉睡的熟悉面庞,居云岫越发动情,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了下去。
嘴唇轻触,门外咯吱一声,李青君推门而入,直了眼睛:“前、前辈!你、你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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