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声对孙姨娘道:“既然我要说的事情都说完了,而孙姨娘您又这么配合,那我就先走了,今日冒失前来实在是多有唐突,多有叨扰啦。”
说完婉妍对着孙姨娘挥了挥手,转身就往外走。
两次地碎骨之痛,让孙姨娘此时浑身剧痛到虚弱地说不出话来,但她的双眼一直死死盯着婉妍的后背,心中怨恨的伤口,已经开始一点点结出一个恐惧的痂。
宣婉妍,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歹毒,这么可怕的人呢……
“哦对了!”就在这个时候,都快走出内室的婉妍忽然又转过身来,伸出一根食指摇晃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
“孙姨娘您最好尽快调整一下情绪哦,你的丫鬟们被我暂时打昏了,一个时辰后就会醒来的。万一她们醒来后看到您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指不定会多想什么呢~而至于给你的丫鬟们如何解释我的到来,也拜托您多想想说辞,可别在她们那里出了纰漏哦。
毕竟不论是谁出的岔子,最后我都是找您算账,替别人买单,您也挺亏的,而我呢今天也挺累,实在不想今晚就去贵府劳顿一番。
那就这样啦,这次我真的走咯。”
婉妍说得明朗,笑得活泼又纯良,又对着孙姨娘挥了挥手,才扯着宣奕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婉妍随手一指被她定在门口的丫鬟,就将她身上的风绳解开了,随后婉妍又轻轻一挥手,她嘴中堵着的绢帕也掉在了地上。
那丫鬟当即跌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不仅不再吵闹,甚至连抬头看婉妍一眼的勇气都没了。
虽然她被定在了门边,但是耳朵并没有被堵住,所以方才婉妍说得所有话,以及自己主子震耳欲聋的惨叫,她都清清楚楚听见了,此时心中除了对婉妍的巨大恐惧之外,再没有了其他任何情绪。
而一旁的宣奕此时都没有从巨大的震撼之中回过神来。
之前知道姐姐受了委屈,宣奕也气得要死,以至于婉妍本来想单枪匹马闯淳于府时,宣奕无论如何就是要跟来,想对着可恶的孙姨娘好好出一口恶气。
可在来之前宣奕在脑海中设想的一切报复孙姨娘的手段,无外乎把她拉到墙角胖揍上一顿,再把她恨恨羞辱一顿,有必要的话甚至可以对着她的脸啐两口唾沫,就更解气了。
直到来了之后,宣奕才明白原来婉妍的手段,原来是将她挫骨扬灰,或者灭她全家!
这手段狠毒的程度是宣奕想都想不到的,更何谈真正去做。可婉妍做起这起事情来游刃有余地可怕,好像她每天都再做着这些事情一样自然。
婉妍从六月入仕,到如今的十一月,已经有了五个月,但宣奕这才终于意识到,他的小妹妹她变了,变的很大。
又抑或是她原本就是这个样子,只是如今有了用武之地。
然而宣奕也想不明白,这样的改变或者显现,到底是好是坏。
但他明白的是,他的心正在清清楚楚地痛着,疼着。
婉妍以前是多么仁慈又温和的女孩子,虽然嘴毒又武功高强,每每有人欺负婉姝或者自己的时候,都是婉妍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但是她到底只是一个小女孩,一个连杀鸡都不敢看的小女孩。
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在短短五个月内,蜕变成一个把穷凶极恶手段使用得信手拈来,面对惨剧冷静至此的人。
宣奕不知道,也不敢想,都是婉妍每日从衙门回来时,那副和平常并无二致的笑脸迷惑了他,让他忘记了,婉妍她可是站在与邪恶黑暗为敌的事业最前线的人。
一想到这里,宣奕心中愧疚得无地自容,简直把自己恨透了,恨自己是个没用的废物,恨自己为家族什么都做不了,让婉妍一个人扛起了宣家的门楣,恨自己要是但凡能做出点功绩,也可以为婉妍分担一些。
看着宣奕凝重的面色,婉妍以为他又在紧张发誓的事情,或者对为此歹毒之事感到不安,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安慰道:“没事啦宣奕,你别一副灰心丧气的样子嘛。那个孙姨娘在欺负姐姐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自己回遭报应的,如今这一切都是她罪有应得,你不必泥菩萨发善心,倒为她愧疚起来了!
而且我都告诉过你啦,咱们发誓的时候说的声音那么小,又办事这样快,还处理得如此周到,没有留下什么把柄,无上圣尊他老人家是一定不会察觉到的啦!而且就算尊上察觉到了,他又是这人间最明事理、最仁慈的神,一定会理解我们无可奈何的苦心的!所以你就把你的心收回肚子里吧,别让我瞧不起你啊!”
婉妍虽然说着瞧不起,但心中对宣奕并没有轻蔑,反而有几分心疼,安安后悔今天不该带宣奕来,让他感受到这个年纪本不该感受到的负罪感。
然而婉妍虽然嘴上安慰着宣奕,其实心中也是有几分担忧,她倒是不怕被无上圣尊知道,而是生怕自己今天所做的事情要是被蘅笠知道了,肯定又是一场急风骤雨。
毕竟蘅笠是那么骄傲的人,若是知道婉妍没有事先告知他,就闯到淳于府大闹了一场,肯定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碾压,必定会震怒的!
看着婉妍活泼明朗的笑脸,宣奕心中更痛了几分,但为了不让婉妍察觉,便也挤出几分笑意,勉强道:“你快别胡说了!我才没有害怕,更不会为那种人不安的!我在想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免得待会姐姐要起疑了!”
“是要快点回去了,不然就算姐姐没起疑,我冻都要冻死了!”婉妍见宣奕没事,便放心地点点头,一面搓了搓自己冰凉的双手,用嘴往里哈了哈热气,小脸已经冻得僵硬和苍白,鼻头却是红彤彤的一片。
于是婉妍和宣奕便一起开门往外走,一开门就被屋外的一阵扑怀的寒风冻得打了几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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