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任沅桢对身边全程一言不发的蘅笠问道:“蘅大人,您可与我等一道?
您若是有事不便,那我们下次再聚也未尝不可,您切莫委屈迁就。”
任沅桢问这话,就是为了给蘅笠一个离开的台阶下。
蘅笠那近乎非人的清心寡欲在朝中谁人不知,就算馥香楼中都是雅妓,蘅笠也自是不可能去那烟花柳巷之所。
谁知任沅桢刚问完,蘅笠便点了点头,欣然应允道:“既然任郎中盛情邀请,那蘅笠岂有不诺之理。多谢。”
说罢蘅笠就率先迈开大步,扔下任沅桢往楼下走去了。
在蘅笠身后,任沅桢的眉头微微拧起,眸间那掩饰不住的惊讶之后,划过一抹不可察觉的冷意。
原本没有来过馥香楼的人,经过旧客的溢美之词,已经对馥香楼满怀期待,但当他们真正走进馥香楼的大门后,还是少不了被其中的别有洞天,惊得瞠目结舌。
放眼望去,那气派却不失雅致的大厅之中,竟是既有小桥流水、风车起落的秀丽景致,又有碧瓦朱甍、雕廊画栋的极度奢靡,二者相得益彰,一直蔓延至宽阔的大厅尽头处,两道由金漆粉成,玉石铺就的大旋梯边。
而楼内的每一缕空气,都被一抹甜柔的香味浸染,初闻时淡而幽香,深入其中便觉苏断肠。
沿着那两道大旋梯而上便是两层房间,一扇扇碧纱朱门,皆是单独的雅间,此时都紧闭着屋门。
那才是真正纵情声色的天堂。
然而就是不深入那天堂,就是站在大厅之中,便可听各种乐声从两侧传来,弦起弦落,皆是极尽天籁,明明纷杂,却也意外地和谐,共谱一曲纸醉金迷。
不少人只是站在大厅,人便已经如痴如醉了。
就在这时,一个一身淡粉色的绝色少女,从一侧旋梯上款款而下,径直走到了一行人的面前,微微俯身行礼后,笑问道:“几位少爷可是有预约?”
这声音热情爽朗,却完全不同于一般青楼待客的那般谄媚与服低做小,自有几分不卑不亢。
一听这话,立刻有人惊讶道:“一个青楼居然还要预约?”
他旁边之人连忙扯了扯那人的袖子,怪他丢人道:“你小声些,切莫丢了任大人的脸面!”
说罢,又更小声给他解释道:“这馥香楼可不是人人都接待的,寻常有钱人要提前预约半个月,才能有幸进入。
而官场中人,只要是七品以上的官员,便可想来就来,只是费用也一分不减。
如今像任大人这样的人物领路,我们自然是无需预约的。”
话音一落,只见任沅桢一旁的一官员,立刻掏出自己的腰牌,向那姑娘亮了一亮,随即解释道:“我等都是朝廷官员,最低也有七品官。”
那姑娘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周,便热情地笑道:“原来是诸位官老爷啊!来,您们这边请,随我来。”
说着少女侧身,给众人让出路来。
于是众人便满怀期待地一起往楼上去了,还兴冲冲地闲聊着。
“你说真奇怪哎,其他的青楼待客都是老鸨,怎的馥香楼的待客竟是一个小姑娘?”
“这你就不懂了,据说馥香楼里不论是歌女、舞女、乐女,还是茶师都是妙龄少女,除此之外,就是侍卫、打杂也都是女孩。
据可靠传闻,说创建这馥香楼的老板,也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家呢!”
“那可真是奇了!哪有姑娘家家开青楼的……”
众人就这样叽叽喳喳上了楼,被领着分配到了不同的房间。
任沅桢在进入一间屋子前,还特地给那姑娘吩咐道:“这一位可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蘅笠蘅大人,你可得给我们蘅大人安排得妥妥帖帖啊!”
那姑娘一边笑着允诺,一面对身后伸了伸手,一面引蘅笠上楼,一面笑意盈盈地解释道:“实在不好意思蘅大人!二楼的房间满了,请您随我往三楼去。”
蘅笠微微颔首,负着双手又上了一层楼。
相比于二楼的乐声四起,同样是两排房间的三楼可就冷清多了,就连一步一步踩过的脚步声,都在喧闹之外格外清晰。
蘅笠跟着那姑娘一直走啊走,走到了走廊的尽头,那女孩才停下来,转过身来笑着对蘅笠道:“这是您的房间蘅大人,这里面可是我们馥香楼名副其实的头牌,祝您玩得愉快。”
说罢那姑娘帮蘅笠推开了门,请了个安便离开了。
蘅笠站在门口顿了两秒,才抬脚进了屋子,转身将屋门仔细关好。
在内屋中的古琴边,果然已经坐了一位绝色少女。
此时见到蘅笠进来,少女笑意盈盈地问道:“奴家见过蘅公子。
请问公子是想听琵琶、听筝、亦或是听箫?”
是青楼女子的开场语,但这姑娘的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的媚态,只有尊敬与客气,甚至还有几分庄重。
就如在姑娘的眉宇间,风尘之气也被全部掩盖,只有温和的笑意。
与其说这位姑娘在待客,倒不如说这姑娘根本就是在走个过场,面对的还是自己打心眼里尊敬之人。
然而蘅笠对少女的话充耳不闻,答非所问道:“你叫什么?”
“啊?”少女愣了一下,连忙恢复了笑容,婉婉答道:“奴家语柔,给蘅大人请安。”
“语柔……果然。”蘅笠似是自言自语地冷笑了一声,随即便拾步而起,一步一步向着语柔姑娘走去。
语柔眼见着蘅笠负手大步径直走向自己,眼中流露出满满的疑惑。
“蘅……”
还没等语柔问出来,蘅笠已经闪身到了语柔的面前,一个手刀劈在语柔的肩颈。
语柔眼前一晃,当即如同一条绸缎般,坠落在地上。
眼见着这样一个,又是娇美又是柔和的女孩直挺挺地倒在自己面前,蘅笠却没有丝毫的动容,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之后,蘅笠并没有什么行动,只是负手笔直而立,四顾将房间打量一周,视线最终落在屋角的高大衣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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