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寥喜欢陆承诺,只仅仅因为刚见面时他说的那句话:来吧,跟我们回家。
当时,或许他看她可怜才会那样说,但对于季寥来讲,那是黑暗中的一盏灯,照亮了她所有的道路。
因此,以家人之名把喜欢埋藏,成为心事不让人知,直到光明真正降临,她才有勇气把喜欢表达出来。
活着,再也不要辜负自己。
那段时日里,季家这边喜气洋洋,而余家这边却像孤城,死气沉沉。
余楠至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又一天,他无心管理其他事,对于集团的所有,他更是不理不睬。
意气风发的人只有季寥,她熬过了所有的苦难,已经变成了新时代女性,在王特助的辅佐下,她把A大集团打理得有模有样。
镜头前的季寥,褪去了当年的幼稚,看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处处彰显她的高端大气。
余楠至失魂落魄地扯开一抹没有神采的微笑,仰头喝完最后一口酒。
他遣散了佣人,把自己关在宅子里头忏悔当初的罪恶,没有佣人打理的花园杂草丛生,没有佣人清扫的台阶丢满酒瓶。
曾经繁华奢侈的余家大宅,处处弥漫着酒气。
他那双没有光彩的眼眸死死地盯着电视里边的季寥,她被记者问到当年后不后悔嫁给余楠至时,她顿了顿,瞳孔中闪过一丝黯然,却还非常礼貌地回应了这个话题。
她说:“实话实说吧,当初得知自己能够嫁给他的时候,我的内心是雀跃的。可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一场婚姻竟然是灾难的开始。或许我们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两人的结局是悲剧,所以才会经历那些惨不忍睹的事故。我想,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再也不会跟他相见。”
记者问:“你恨他吗?”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包括电视机前的余楠至。
季寥哑然失笑,“说不恨是假的。虽然我熬过了所有苦难,但我受过的伤和屈辱永远不会在我的生命中消失。我笑,不代表我不介意;我不说,不代表我会忘记。”
“倘若他认错了,你摒弃前嫌接受他吗?”
季寥没有任何犹豫,直截了当告诉大家:“不会。”
记者:“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我只不过遇到了疼爱我的人,他希望我过得好,我也希望能跟他好,就这么简单。”
记者又问:“那你会可怜前夫吗?”
季寥不厌其烦地回答:“我在泥淖里挣扎的时候,谁来可怜过我。记者小姐,不要问那些不切实际的话,我和余楠至已经成为了过去,过去回不去,只能面向未来。倘若志同道合,我和他可以强强联手;若人各有志,那便顶峰相见。”
最后那两句话是昧着良心说的,她不是菩萨,做不到慈悲为怀。若不是面对镜头要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恐怕她会把心中的厌恶直接撒播出来。
她不喜欢余楠至,甚至还厌恶到吐。
记者还想问什么,王特助上前拦了下,“私人话题到此为止,请问一些关于事业中的事。”
也许是被季寥的话刺激到了,余楠至盯着镜头忍不住勾起苦涩的微笑,认清了现状,他比不过季寥,真的比不过。
可是啊,生活还要继续,总是这样浑浑噩噩成什么事……
余楠至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在一堆酒瓶里摸索了一阵,终于在桌子底下找到被遗忘已久的手机,充了电开机后,才发现足足有两百多个未接电话,点开一看,是同一个号码。
他回拨过去,没过两秒就接通了,对方传来冷漠的声音,道:“这里是A市人民医院,请问您是藏鹤的家属吗?他已经快不行了,麻烦过来看一眼。”
藏鹤,老管家的名字。
刚拾起信心重生的余楠至又一次被打击到,他一下错愕不已。
生老病死这是一件很常见的事,可当他听到又一个亲近他的人准备离去,心如刀割。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最近他总以泪洗面,看不清前方。
他扬手抹了一把泪水便起身了,没有佣人的宅邸,连个热水都没有。
草草洗漱了下,他便驱车前往人民医院。
待抵达目的地,他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去看望老管家,驻足病床前,他望着本该坐牢的老人,就如同看着一副枯朽的烂木头,他久久不能平静。
似感应到来人,老管家睁开沧桑的眼眸,嘴巴一动一颤的,好久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好好养病,给你请最好的护工。”他本该恨的,可是老管家从小陪他长大,有些感情燃起,有些情意破灭,终究是不忍心看着风烛残年的老人在最后时刻遗憾而终。
然而,老管家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他伸出如枯树枝的手想要摸一把余楠至的脸,可是到中途就垂了下来。
他那双枯朽的眼紧紧盯着余楠至,嘴唇颤得很厉害,仿佛要无力回天了。
然而,尽管如此,他亦是憋足一口气颤颤巍巍地说了几个字,“对……对不起……”
这几个字,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完后,艰难地喘了一口气,泪水滑落,便再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余楠至怔怔地看着他,终是没能忍住内心的挣扎,通红酸涩的眼眶忽而被湿润淹没。
他曾经天真的以为祸害遗千年,即使坐一段时间的牢老管家就可以安然无恙的出狱,只是苍天有苍天的做法,它让老管家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逃不掉的命运解不开的枷锁,再怎么挣扎都只是徒劳无功。
老管家走了,没有瞑目。
余楠至伤痛着,手掌从眉眼而下,轻轻地帮他闭好双眼。
也就在此时,余楠至颓废的发现在这个世界上跟他有关系的人,有新欢的有新欢,坐牢的坐牢,死亡的死亡,唯独留下自己承受着所有伤害带来的痛。
老天爷给他的惩罚,似乎有点儿严重,明明他也是受害人,为什么非要让他承担所有?
余楠至静坐了很久,直到护士过来通知,他才回过神来办理各种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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