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嘉宾”点点头，忽而抬起手，做出了与上课时举手提问的学生一般无二的动作，态度分外诚恳，“那么，‘绿水’同志，请问你如果要修炼到自己所提到的‘回来’之前的水平，能否预计大概需要什么样的条件，以及多久的时间呢？”
刘青山的眼神闪动，仔细想了想，在面前的稿纸上落下了些东西，像是在演算什么。大家也都没有开口，耐心的等待着他。
过了一阵子，他才丢下了笔。
“这一点，实在难说。我在之前便已经向‘体检单位’说明了情况，我的修炼‘进度’似乎不是太正常，多半不具备普遍代表性。而这一点，可能同样代表着什么特别的意义……”
又一次停住了一会儿，延长思索，直到坐在主位上的“年轻人”重新组织起语言。
“就用实例来说吧：依照我的印象，在‘回来’之前的我为了修行起步，足足花了大约四五个月。当时的气感法的普及应该已经到了‘第六版’左右，是我以公民身份在官方登记平台上留下记录，然后才得到验证审批资格，开放访问权限进行学习的。”
“但即便考虑到当初‘第六版’气感法，与我所掌握的‘回来’之前最新发布的‘二八版’相比，二者间存在着一定程度上修炼效率区别，且其中也包含了一些个人经验关窍，不会再绕弯路在内的缘故，按理来说，最终体现出来的也绝不该是如此明显的进度差异。”
“可事实上是，仅仅比起步当时年轻几岁的我，正常来看个人资质理应相去无多的情况下。现在的我却是在差不多仅仅半个月内就达成了同样的地步，完成了那时非得花上数月半载苦功不可的初步转变。”
“尤其请注意，这一点，本身反而是建立在现有环境中低‘灵气’条件下的情况。”
“关于灵气的具体问题，老实说我记得不太清楚了。毕竟‘回来’之前，日常训练中包括学习如何使用装甲义肢，保养武器，作战经验，自我修炼，观想心持等事务，就已经几乎消耗了我们这些人员绝大部分的精力。但大致的理论，我还是能想起来一点的。”
一边讲述，主位者一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语调也不自觉放慢了下来。
显然是回忆得有些头疼。
说实在的，“回来”之前作为单纯一个老兵，基本可以算是专业不对口的他，现在纯粹依靠记忆力和预先整理的下的一点笔录就来给眼前的听众们科普这些东西，确实是有些赶鸭子上架的嫌疑，过于难为人了。
“……所谓的‘灵气’，也即是各国口中的‘元素’、‘以太’、‘普拉那（Prana）’等说法，虽然称谓不同，指代的却是同一个概念。”
“当时有学者提出，这是一种位于我们现有科技理论体系之外的存在形式，单纯试图用以往的眼光去分析它，无疑是自缚手脚的愚蠢思路；有人认为，这同样是来自神话幻想之中的‘要素’，就如部分西方国家中所盛行的‘灵能（PsychicPowers）’，‘圣光（HolyLight），‘X基因能力’等；还有不少人甚至觉得，这根本是源自星球的馈赠，生命的奇迹，物质的灵性，是来自我们脚下这颗行星的真正‘血液’……”
“但在我国长期研究里，不清楚具体是由谁提出来的，但相对受众较为广泛的一种推论为：这其实多半是一种以类能量形式存在，但实质上却涉及了当前微观层面上所难以捕捉到的，更为深入的变化现象，乃至于拥有了一定在单纯三维层面上，外在影响表现已经超出我们可理解范围内的恐怖‘干涉力’。”
这一次，没有人来得及举手，刘青山便自顾自地撕下一张稿纸，拿笔抹了两下，一个小圆圈，连着一个大的长椭圆，椭圆四周共延出四笔，组成了一个小图像。
“现在，我们将这张纸视为一个单纯的二维平面，小圆是头，大椭圆是身体，四条延伸线是四肢，这就是一个只存在于二维中的火柴人，可以理解吗？”
将纸面举起，向着周围几人转着展示了一圈，旁观者们纷纷点头。
又是一笔落下，大椭圆中随即出现了一个爱心符号，示意代表心脏。
“这个火柴人，是这个二维平面世界里的最强者，所有人都想着杀死它，但惟一能够消灭它的办法，是刺穿它仅有的弱点，心脏。”
下笔，爱心符号上被加上了一个方块从外框起来。
“为此，这个火柴人将一块史上最为坚固，乃至无法破坏的装甲牢牢安在了自己的心脏位置上。从此以后消去了弱点，再没有人能够击败它了。”
刘青山抬起头来，一圈环视周围的人，“请问，还能怎么击败它？”
没有人让自己的眼神避退开来。
那位手边放着拐杖的老人眯起了眼，如同自言自语般，“想办法拆掉那块装甲？”
“正常人的思维确实如此。但事实上，办法是……”
笔尖稳稳地在爱心正中间点了个黑点。
“从超越二维的层面上，直接击穿它的装甲和心脏！”
“对于其他的二维生命生物而言，这是不可理解的，那块永远不可能被任何攻击留下哪怕一丝痕迹的金属，怎么可能被刺穿呢？又怎么可能有人能够越过这位最强火柴人的招架，去刺中它的心口呢？”
听众们若有所思。
“是的，对于这个二维平面世界的规则而言，这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况！可问题在于，假如这份不可理喻的‘干涉’，实际上来自于超乎其外的三维呢？”
“仅仅是一个笔尖落下的黑点，就让它们所认知的‘规则’改变了。”
“无物可破的装甲，被直接连着心脏贯穿。”
“而二维世界上的小人们，甚至看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它们所能够理解的，就是那位理应已经无敌的火柴人，心脏突然不明不白间被刺穿，却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攻击了它。”
一个细微的寒战，有人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自己面前的摄像头，随手挪开了旁边可能遮挡光线的一沓封皮文件，令其得以更加精准地聚焦在中间那位正侃侃而谈者的身上。
“我想各位大概也有点明白我所要表达的意思了，这本质上是不同层次间涉及根本性质上的巨大差异。正如网络游戏中各方面已然培养达到封顶的玩家角色与实际运行管理员，漫画家与他笔下动辄毁灭无穷世界的角色……”
“一切都如真实，一切皆作虚幻。”
“在这一点上换个角度来思考，三维的我们，相对于二维的纸面世界的影响，与疑似具备着一定超越三维层面性质的灵气，对于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的‘干涉’相比，又何尝不是同样的道理。”
“所谓的灵气，或许就如我们在纸上落下的这个黑点一样，只是某些更为深入微观领域，亦或源自更高层面上的干涉力，在我们所能见到层面上所显示出来的一点形象。”
“我们所看到的，或许也只是笔下的这个黑点。”
他顿了顿，又带着几分萧索意味地点了点桌上的那张纸。
“它足以撬动我们所认知的规则，发挥出无可估量，看似完全不可理喻的效果。”
“它可以让一块金子变成一块真正的单质铜，也可以让一直走兽仅凭着自己‘我要飞’这样的一个冲动，驱动血肉间的力量飞上天空……乃至于，让一个人成为‘神’。”
“它是诸多奇迹的根源，登天之路的奠石，隐藏奥秘的基点。是这个令人癫狂的世界下推波助澜的一角，亦或挽救生命于绝望之中的一线希望。”
“这就是后来的研究者们对于所谓灵气的看法。或许在更为深入微观的视界下，乃至于更高的维度之中，它真的存在着某些我们仍旧无法理解的规律，但至少在我们当前所能见到的这点‘平面’上，它所能造成的效果，看起来……便并不是那么的‘讲道理’！”
下意识提高了声调，刘青山最后叹了口气，像是就此抒发了胸中一口浊闷般，这才继续讲了下去。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绝大多数的修炼体系，超凡之力，几乎都离不开灵气的支撑。”
“通常来说，灵气越是活跃富集的环境，对应的修炼效果就越明显。如我此刻能实在的感觉到一点，现在环境中的灵气还是太稀薄。相比之下，等到几年之后，可能有幸在一座名山大川上吐纳几天，恐怕足以抵得上在当前环境下整月的苦功！”
“综合灵气环境影响这一点来看，各位应该能够理解之前我所说的，自己的修炼‘进度’不正常，是指的什么了吧？”
摘下眼镜的中年人点点头，脸色不知何时已经严肃了起来。
“也就是说，‘绿水’同志，你是觉得，你所谓的修炼进度……其实是太快了？快得不正常？”
刘青山脸色沉沉的点了点头。
“对，这也是我的疑惑点之一。我甚至有一种古怪的感觉，我现在这幅理应以前从未接触过灵气的身体情况，其实根本不是在修炼……”
“而更像是……在‘恢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