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打击，几乎眨眼间便瓦解了这个中年城管的全部反抗能力。
连着那只手电也砰地砸在地上，勉强的还算一点侥幸，是里面的LED光源却还未直接摔坏熄灭，依旧照亮了眼前的一块地面。
就连正扑过来的四足黑影们都是脚下陡然一顿，像是被这幅动静给惊了一下！
脑子一蒙，整个人的反应似乎都迟钝了起来，痉挛的肢体几乎再把控不住动作，几根末梢指头更像直接失去了知觉！
目光也是涣散了几瞬，视线这才恢复过来。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自己这是被电棍击中了！这股就和以前刚提电棍时没什么经验，犯傻打中了自己一样，灼烧中混着麻木感……
记忆犹新！
短暂的迷蒙后，其实韦先明都能猜得到发生了什么：多半是后面的同事在挥舞短棍逼开扑过来的狗时，无意中向自己靠的太近，直接一棍顺带刮上了自己……
猪队友害人啊！
眼见着几条新的流浪狗旋步扑了过来，他竭力试图抬起手来，却悲哀地发现根本做不到——短暂的高压电击，几乎让身体大多数肌体都陷入了不同程度的神经紊乱，组织损伤，临时性的半瘫半软状态，导致他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有效挪动手臂！
这只手臂仿佛灌了铅般的沉重！
更甚至，喉咙间也咕噜咕噜地有些发不出声来，嗓子里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般，压根儿来不及喊人搭把手了！
一腔恐惧与怒火在胸膛中翻滚，带着几分昏晕的脑子中血管似乎也要爆炸开来，可韦先明压根儿来不及顾及这些，望着眼前七八道猛然扑过来的黑影，这个瞬息间，只有一个念头死死盘绕在他的思维深处，占据了仅剩的理性与感性。
——我难道就这样交代了？这也太憋屈了鸭！
完全不听使唤的手指，甚至连电棍都握不住了，可中年城管仍旧拼命试图提起那只软绵绵的拳头，即便手臂抖得跟筛糠似的，即便是有几条明显不怀好意的犬科动物正咧着牙，放缓速度避开灯光，从一旁绕过围拢来。
他甚至已经闻到了那种再度浓郁起来的恶臭——来自狗毛间的温热臭味，活像是新鲜地沟油、菜市场收集后摊位下的烂肉、外带臭袜子混在一块儿发酵几天后所能产生的那种恶劣味道。
……可能我再也不会想吃狗肉了。
即便在如此的境况下，一个无关的紧要的念头依然抑制不住地占据了他的思考一角。
人就是这样的东西，往往看似如钟表理性精确的假象下，实则似楼下快餐店里的那一煲所谓招牌皮蛋瘦肉粥，炖得一塌糊涂。
剧烈挣扎中，也不知道是否脑子的紊乱错觉，还是耳朵的嗡鸣影响，名为韦先明的男人似乎产生了某些幻听，一声带着刺透脑膜的震动与叹息。
“够了，滚开。”
一道全无印象的陌生男子声音，似乎有些迷蒙重叠，带着人头皮一麻。
隐约的寒意再度从背后窜起，如同跗骨之疽，挥之不去，带着某种短促的，如同恍惚般的战栗，却又显得模糊而不真切。
中年城管的手忽然就不抖了。
别说是手了，连着他人也僵住了。
已然几乎扑到跟前的好几条狗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似的，动作陡然顿下。滚落地面的手电灯光照射中，韦先明看到其中一条混棕毛色，看姿势正要后腿起跳的太仓犬，弹肢一僵，几乎是翻扑了个狗啃泥下来！
眼细的中年人，甚至能感觉到……它们的皮毛，在发抖？
短短数个呼吸后，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连着身边的这些狗在内，包括远处灰暗中的点点绿光，都逃也似的转头拔腿就跑，一哄而散！
一股子拆家散伙，什么也顾不上的架势，就此炸开了锅！
那架势活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后面追赶一般，大片黑影们疯狂逃窜，带着地面间连串的落足噗嗒声，乱吠此起彼伏，一窝蜂地从巷口、墙角间往外急速飞奔！
哪怕是几只被电棍击中的犬类，此刻也勉力撑起四肢往外跟着溜了，只有地面上那只依然被困在索套中的小犬哀哀恸叫，已然被同类反复撕咬的网兜依旧坚挺未破，它却还没来得及脱身。
直到这时，满面茫然，基本个个带伤的城管们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警惕地四周观察了一下，一无所获，半边衣服身上满是爪印齿痕的年轻同事连忙跑过来架起了韦先明，有人迅速掏出手机打电话，几个同事手上不停，一边毛骨悚然地跟着往外跑！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地儿不能呆了！
他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刚才那些狗的反应，跑就对了！
…………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一墙之隔，就在巷道旁破旧无人的空房院里，有人正凝视着眼前这只看似憨憨的大狗，眼神空漠。
体格高大的秋田犬安稳趴在地上，发白的下肢摊握，一脸傻样地吐着舌头，眯起的眼睛，头额间的大块斑黄让它看起来分外呆憨，一副直让养宠人士把持不住的傻敷敷模样。
就在之前，它甚至现场来了一套摇尾带身体打转，甚至异想天开地想要去咬自己尾巴的举动，充分显示出了自己作为“人类宠物”的合格体现——即犯傻卖萌。
众所周知，在陆地动物的历史进程中，能够延续至今日，继续混得比较好的代表，往往并非那些漫长历史竞争中进化出强烈捕食特征的强大生物，如虎豹熊罴，这些靠着利齿重爪，甚至足以在古代对人造成较大危害的动物。
而是——食铁兽。
也即是别称滚滚，太极熊，黑白团子，大熊猫等，一种纯粹依靠被“搓澡投食求包养”就能活得很好的动物。
正所谓，熊猫人永不为奴，除非包吃包住！
是熊猫没有战斗力吗？不，它同样是具备肉食习性的捕猎者，自然界中的中大型动物如果没有自保能力，那必然是进化史上的一个笑话。
可那点力量又有什么用呢？当它无师自通地领会到了名为“卖萌”的技能之后，它才得到了一个与外形相衬的地位——指一路抱大腿求包养，满足盆盆奶需求，最终由“濒危（EN）”降至“易危”（VU）”的分类等级！
是的，它悟了！
在野外打生打死，为了寒暑饮食奔波，朝不保夕的，哪有靠着出卖色相……咳咳，卖萌就能吃好喝好睡好的日子舒坦啊！
不就是经常被人Rua两下吗！不就是定期体检吗！不就是修了基地动物园需要让那些愚蠢的两脚兽观光营业吗！
有什么了不得的！这不比真实社畜过得舒坦！~震声！
……
可以说，在人类驯化作为“宠物”定位的动物中，外形评分是一项无法否认的标准。
很明显的是，单单在这一点上，眼前的这只秋田犬表现得分外出色。只可惜，关于这一点，对于一个从未养过宠物的人而言……便确实没有太多的意义。
鼻梁间的平光眼镜反射出一道冷光。
“……有趣，你在试图识别我的面部表情，这可不是正常生物该有的水准……”
正如“对方”在观察自己的同时，他也正审视着眼前这条不太寻常的大狗。
“这应该是在，示弱求饶？……好吧，能够察觉到非明面的危险，看来你确实很聪明，比你刚才的那些同类都要出色……”
“脊髓区神经群密化，体格在返祖？还是进化？”
“真是古怪，我在其它地方遇到的狗可没有你们这么‘明显’……”
谷胤淡淡扫了它一眼，不再是深入内里切片般的透视，而是实在的看了一眼。
“咬过人的狗，就已经不是狗了……或许我应该直接毙掉你们的，但我确实有预感，能在你们身上发现点什么……”
他敲了敲自己的眉心。
“那就先这样吧。”
宛若电影荧幕上虚影间熄灯时褪色下去的浅淡轮廓，又好像一滴落入水中稀释散去的颜料，伴着身周一圈如高温下蒸汽般浮动扭曲的散射光晕荡漾开来，霎时间，原本的人影已彻彻底底地“消融”在了空气中。
无影无踪。
地上的狗子一抖，像是被眼前这“人间蒸发”的一幕惊到了，舌头也不摇了，就连背后那条摇得飞快如风车般的尾巴都顿时萎了下去了。
倒有几分类似于人被吓蒙了的反应一般。
很快，它试探性地伸出了爪子，在地砖间磨了磨。
……十几秒后，这条大狗猛地跳起腿，一溜烟儿刨地向着院外猛蹿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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