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袁庆就来给朱影诊脉,说是脉象有恢复向好的迹象,但还是微弱,随时有可能会断。
仅仅是有恢复的迹象,楚莫就很高兴了,立时让玉柳给朱影更衣,要带她去云济堂拜访陆云舟。
朱影坐在圆凳上歪着头打量楚莫。
她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的小袄,又批了件杂色的羽毛披风,仍旧扮作少年,头发束在纱帽里。
“怎么盯着我看?”玄衣男子眉眼一弯,昔时的冷峻散去了几分,显得十分温和。
“楚大哥,从前只要提起陆云舟,你就是剑拔弩张的,怎么今日却愿意陪我去看诊?”朱影的面上还是没有血色,只有樱唇上点了一抹绯色。
“之前剑拔弩张是怕他把你拐走,今日是要他救你,自然不一样。”楚莫躬身望着她,又帮她理了一下头发,“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吧。”
朱影一直觉得楚莫是个很清高冷傲的人,从不愿意承认自己有求于人。想不到这样一个人,居然有一天会愿意为她低下高傲的头。
马车里,两人还像从前那样依偎着,朱影觉得两人之间不应该有秘密,便将自己当初是怎么睡着又怎么穿越到异世的事讲给他听了。
楚莫听得云里雾里,眯起凤眸若有所思地看向怀中的小人儿,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心想别是烧坏了脑袋,万一成了傻子自己以后还得伺候她。
朱影觉察到他狐疑的目光,便知道是对牛弹琴,转头叹了口气。
马车外寒风依旧凛冽。
清晨路上的行人不多,一切都如冰封般安静。
“你是说,你不是朱花心?”楚莫渐渐回过神来。
“不是,我是朱影。”
楚莫挑了挑眉,“那你对陆云舟……”
“没爱过。”朱影老实答道。
他始终放不下的一个心结,就是朱影从前对陆云舟的喜欢,如今得知她从没喜欢过陆云舟,楚莫忽觉如释重负,紧紧将她拢在怀里。
“这件事陆云舟可知道?”他忍不住嘴角上扬。
“还不知道吧。”她挣扎了两下,眨着眼睫看向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我觉得有必要跟他说说。”楚莫又得意地勾了勾嘴角,左右转了下漆黑的眸子,补充道,“不不,还是等你病好了再告诉他。”
现在陆云舟之所以会积极给朱影医治,恐怕就是念着一点旧情,若是让他知道朱影根本不是从前的朱花心,从来没爱过他,万一不给她治了呢?
朱影眯眸一看,就知道他脑子里在筹划什么,这人的嫉妒心和小心眼是根本藏不住的,她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人沉默了许久,马车就行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小药铺门前,驹九停住马车,打起车前的湘妃竹帘,跳下马去。
楚莫扶着朱影跟在后边走下马车,抬头看了一眼店门前悬着的木色青字匾额。
“云济堂”三个字写得龙飞凤舞,与这间巷尾低调的小药铺似乎有些不相称,匾额上那几个字的字体让朱影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何处见过似的。
云济堂显然是刚刚开门,木门只开了一半,里面黑漆漆的,乍一看好像没人营业的样子。
楚莫看了驹九一眼,后者便走进半开的门去,扬声问道,“有人吗?”
不多时,一个掌柜模样的老者慢吞吞从里间走了出来。
“掌柜的,请问陆云舟公子是在此处坐诊吗?”驹九拱手问道。
“是谁要看诊啊?”老者侧目看了一眼身强体壮的驹九,微微蹙眉。
他穿着青布交领长衫,头上戴一顶灰色毡帽,须发花白,仔细一看高鼻深目的不像是汉人。
“是我家夫人。”驹九朝门外看了一眼。
“嗯,让她进来吧。”老者提也没提陆云舟,只是捋着胡须点了点头。
驹九便出门去迎了朱影和楚莫进来,老掌柜迅速跟在他们身后关上了店门,屋内瞬间变暗。
“老人家,你这么早关门,不做生意了吗?”楚莫眯眸扫了一圈店内。
这个药铺分上下两层,楼下的厅堂十分窄小,除了装药的柜子,还有个高高的柜台,真正留给人走路的地方宽度不足两尺,一看就不像是诚心想好好做生意。
“不做了。”掌柜的态度也是一副“爱买不买”的样子。
驹九心里纳闷,一个开药铺的有什么了不起?拽到天上去了。
“掌柜的,云舟公子在吗?”朱影见那老者一直在打量自己,感觉有些不自在。
“昨夜有个少年和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来本店抓药,点名要‘彼岸草’,想必就是为了姑娘你吧?”老者又歪头盯着她看了一阵,“真有意思。明明是未出阁的姑娘,却偏要说自己是什么夫人。”
朱影被他说得满脸通红。
听闻有些医者观面相就能看出是否chu~子之身,不过这样的医者,朱影也是头一次遇见。
老头所说的少年和汉子应该就是玉柳和袁庆,他俩昨夜拿了陆云舟的方子来抓药。
想来是那方子上面有什么“彼岸草”。
从医多年,朱影也从未听说过这种药物。
“老人家,你说的‘彼岸草’是什么?”楚莫从袖中取出一锭碎银,刚想递过去,却被老头拒绝了。
“老朽今日不做生意。”掌柜的嘴角轻蔑地一弯,看向楚莫,“彼岸草是幽冥河畔的百花之主,有起死回生之效。”
朱影心中不以为然,瞄了一眼药铺的陈设道,“若真是幽冥河畔的花主,你这药铺中又岂会有?难道掌柜的你还去过幽冥不成?”
老者深邃的眸中闪过一瞬犀利,忽又释然一笑道,“别看老朽这药铺不起眼,别处寻不到的神药仙草,我这里都能寻到。不过姑娘你说的也对,‘彼岸草’只是起源于幽冥河畔,如今……许多地方也都有分布,只不过……无人会用。”
“老人家,我们找陆公子有事,麻烦你进去通传一声。”楚莫又从袖中取出一锭金子,递了过去。
老头这回没有拒绝,接过金子便去了里间,却也没见得有多欢喜。
一锭金子在这河东郡可没有多少人能拿得出来,一般人见了多少有些见钱眼开,可这老头却依旧云淡风轻,朱影不禁佩服他的见识。
半盏茶后,掌柜的走下楼来。
“公子请你们上楼去说话。”他说着,指了指窄小的木质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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