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莫闻言,心中如被烈火烧过一般痛心不已,眼前这个女人显然已经对权力走火入魔,不止不会听劝,恐怕还会连累家族和盟友。
男子站起身向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容臣考虑之后,再做打算。”
王若见他松口,以为是答应了,满意地附和道,“问离你说得对,是该好好考虑,做一个周密的计划。”
“皇后娘娘,臣告退了。”楚莫小心抬眼看了看她。
“问离,”王若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块锦帕来,微笑着递到他面前,“你我相识多年,也算是患难见真情,这是我闲来无事时绣的,你留着……做个纪念。”
“臣……谢过……皇后娘娘。”楚莫颤抖着双手接过来,又后退一步,赶紧作揖告辞了,“臣告退。”
男子蜂腰长腿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身穿华服大袖的女子呆呆望着门外,缓缓伸手从头上取了一只镶着红豆的珠钗下来,握在手中仔细端详。
“问离,你不记得了?这支珍珠红豆钗是我及笄那年你赠给我的,”女子眼角挂泪,薄唇微动,“怎么你今日……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
玄色锦袍的男子逃也似的出了丹凤门,连头也不敢回,就跳上马车,朝车前驾车的少年道,“快!回府去!”
“是!”狐七见他面色苍白,心中纳闷,难道大人刚才在宫里见了鬼不成?
少年扬起马鞭,策着马车向前疾行而去。
马车中点着一盏油灯,车行的快,有些颠簸,光影摇来摇去。
楚莫擦了一把额上的汗,从袖中抽出那张锦帕,在油灯下仔细端详。
方才在宫里,他一直不敢掏出来细看,那帕子上到底绣的是什么。
鸳鸯?!
他感觉额头上的汗珠又瞬间冒了出来,急忙掀开车帘,像丢烫手山芋似的将那帕子从马车窗口丢了出去。
男子回身坐定,忽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又掀开车帘,做贼似的朝四周看了看。
见外边是个无人的街区,眼下是夜间,并没有人注意到,这才略略心安。
“大人,您方才……是不是遇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狐七回头,朝马车内问道。
“嗯,”楚莫心不在焉地点头,又失魂落魄地摇头道,“没!你别瞎猜!”
“那是……皇后娘娘她把您怎么样了?”狐七刚说完又后悔了。
就算皇后娘娘真的把他家大人怎么样了,此事也得瞒着,大人也不会告诉自己,哪儿能堂而皇之地到处说呢?
“没……”楚莫疲惫地靠在车前方的车壁上,与狐七背对背一墙之隔,“狐七,真的没有郡主的消息吗?”
“大人,属下真的已经尽力了,这西郊的泥土都快被属下翻了一遍,确实没有发现郡主的踪影。”狐七见他家主人怅然若失,又有些内就心疼,“大人别担心,属下再去找。”
马车中的男子垂首,手撑在额上,喃喃自语,“为何不信我?”
狐七狡猾地转了转眼眸,扯开话题,“大人,二皇子和圣上怎么样了?若是郡主回来,您想好对策了吗?”
总不能真的拿郡主的血给二皇子做药引吧?
“什么对策?就是带着她一起逃命去吧。”楚莫捏着拳头,叹了口气,“这宫里的人,死的死,疯的疯,再留下来就怕连我也不能全身而退了。”
他早就安排好了一条万无一失的逃亡线路,沿途都安排好了人,只要朱影回来,二人收拾包袱就能远走高飞。
“若是郡主在就好了。”狐七叹息了一句,“郡主能活死人,药白骨,就算是再黑暗的环境里,她都能拨云见日。”
驾车的少年回忆起在沧州时,那时少卿大人生死未卜,沧州又全在淮西节度使吴相济的控制之下,是郡主领着他们擒住楚亦,等到了楚莫回来。
“是啊,若是她在就好了。”楚莫靠在车壁上,觉得脊背阵阵发凉。
她如今怀着身孕,到底躲到哪里去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得了?
回到楚府中,发现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在书房外徘徊。
“大人,属下有事要禀!”黑衣少年上前拱手。
这些日子很少见驹九回来,楚莫有些意外,朝狐七做了个手势,后者便下去上茶。
楚莫引着驹九进书房去。
“驹九,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玄衣男子疲惫地坐在胡椅上揉着眉心,看了一眼面前的黑衣少年。
驹九这些日子出门在外,虽然面上沧桑,却好像长胖了不少。
“回大人,属下去了陇右道,查陆云舟。”驹九怕他细问方才自己去了哪里,急忙切入正题道,“陆云舟果然与安西节度使白思鉴相互勾结,还从西域带了一支西域军回来。”
“哦?他想干什么?”楚莫微微蹙眉,望着窗外的夜色。
“暂时还不清楚,”驹九拱手低头,“不过,私自带军东进,到了长安附近,有谋反之嫌。”
“不错。”狐七给二人倒了茶,楚莫便朝二人做了个手势,“此处没有外人,坐下说吧。”
驹九和狐七忐忑不安地相互挨着坐下。
“还有什么消息?”楚莫又问道。
“还有……就是关于那个明空,他原来并不是从小长在道观中,而是半道出家,”驹九神秘地看了一眼狐七和楚莫,“明空原名郑空明,在羽林军中任职,后来不知为何去玉虚观当了道士。郡主还让属下查……”
“郡主?”楚莫闻声,眸中忽然亮起一道光,盯着那黑衣少年道,“你见过郡主?”
“还……还是上回啊,大人您忘了,上回在闲桂居中,您和郡主一起让属下去查陆云舟和明空的事……”驹九慌忙把话圆上。
好险!刚才差点就说漏了嘴。
“上回……”楚莫又陷入回忆中,脸上浮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是两个月前了。这些日子,你可有她的消息?”
“没……没有,”驹九脑门上一层汗,强睁着眼睛不敢眨,生怕被楚莫看出自己在说谎,“属下怎会有郡主的消息?不过大人,您和郡主……到底为何会分开?”
屋里静了片刻,只有屋外的虫鸣声。
夜风微凉。
“是误……误会。”狐七看了一眼楚莫,又讪讪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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