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是什么声音,好吵啊。”听着外面的动静,落意只觉得头疼欲裂。
“是父亲请来的郎中。”
半个临京的郎中都请来了侯府,如同上次他发病时。
落意微微吃惊,随后问道:“我睡了多久?”
“两日。”
天知道她昏迷的两日里,他有多害怕,郎中说她受了惊吓,又着了风寒,所以才会一直昏睡。
他就一直静静守着她,两日都未曾合眼,总怕一觉醒来,就看不到她。
……
屋外,孙氏抹着泪,伤心不已。
“真是太过分了,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轻饶了他!”
王氏坐在一旁,脱口而出,“衡儿不是让人将他两条胳膊都打……”
说到一半,见孙氏面色不好,这才将后面的话往下压了压。
谁都知道马上就要春试了,眼下成了这副模样,哪还能有资格参加春试。
都说是他咎由自取,可听着还是残忍了些。
怎么着也得让人考完试吧?
更别提还是一家人呢。
孙氏冷眼一扫,一时气急,也顾不得话得不得体了,“若是被他推下去的是你家烟儿呢!”
王氏一噎,再无话。
“好了,夫人,这事你别操心了,你好好照看落意,切莫有个三张两短的,剩下的交给我就是。”
南桉示意孙氏安心,随即带着随从去了锦棠阁。
……
“汶哥儿便是做了天理难容的事,你们如今也该知足了吧?”
老太太满眸怒意,拍着桌子,“那孩子手已经断了,笔都不能握,眼看着就要参加春试,你们真是好狠的心啊!”
“我们狠心?”南桉怒极,他指了指宴梨院的方向,“落落的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段,我第一个不饶他!”
“你不饶,你还要这么着,杀了他?”老太太气的脸色都变了,“叔叔杀侄儿,我倒要看看你下不下得去这个手!”
“您为何不说他言语轻浮,行事出格,对落落一点尊重也无呢!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是读过圣贤书的,枉我对他寄予厚望,可他现在连羞耻人伦都不顾……”
“便是侯府,也容不下这样的人!”南桉沉眸,语调不免更加清冷了些。
“反了,都反了!”老太太狠狠的拍着桌子,良久却是深吸一口气,缓声道:“你们各退一步,这事儿也就过去了,若闹开了,谁脸面上也不好看……”
见南汶不说话,她继续道:“若被御史言官参上去,你以为的这个侯爷的位置能当的安稳?”
“母亲您威胁我?”
“我没有威胁你,我只不过是提醒你。”老太太站起身来,满含威严的双眸直直看着南桉。
“那丫头原本就是不祥身,这次的事与她脱不了干系!”
南桉惊讶老太太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方要开口,却被老太太打断。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老太太缓缓朝里间走去,“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便知我这话并未冤枉她。”
南桉看着老太太转身离去,无奈道:“母亲请留步,儿子还有话要说。”
老太太转身,看他。
“儿子想要分家。”南桉声音不疾不徐,面色凝重。
“分家?”老太太轻笑一声,冷冷道:“那得等我死了!”
只要她活着一天,这个家就别想分。
嬷嬷扶着老太太回了隔间,细声安慰老太太注意身子。
老太太摆手,叹了口气,“我这老身子骨,也不怕什么了。”
她的声音苍老而疲惫,眸中透出一抹悔意,“我护不了她们多久的。”
能护一时是一时。
“香叶啊,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闪过一抹晶莹。
如今这副局面,都是她一手纵成的,从南俏俏到南汶,再到乔氏。
这些年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将从前的错弥补在活着的人身上。
可为何这样……
“香叶,我是不是错了?”老太太重复问道。
嬷嬷背过身去抹泪,声音亦是带着颤意,“老太太您被侯府操劳了大半辈子,您做的都是为了整个侯府,您没错。”
没错吗?老太太靠在引枕上,眸中滚落一滴泪,缓缓阖了眸。
……
栖月阁。
几个郎中立在门外,只听得里面传来歇斯底里的骂声。
“都滚远点,我不想看到你们!都滚!滚啊!”
南俏俏带着丫鬟前来时,就听见她的好弟弟正在屋内摔东西泄愤。
他断了的胳膊被重新接好,现在固定着不能动,他就用自己的身子去撞花瓶茶杯等物。
“开门。”南俏俏冷声吩咐。
小厮颤颤巍巍上前推开门,南俏俏径直入内。
刚迈步进屋,就听见极为暴怒的一声,“滚出去!”
随即是落地屏被撞击的声音,南俏俏吓的一个激灵,随即恢复如常,看着像个疯子般的亲弟弟,咬牙道:“你是读书读傻了不成!”
别人都是暗中陷害,他可倒好,竟然醉酒当着府中的下人的面去调戏温落意。
生怕被人看不到一般!
“现在春试都不能了,你还能有什么用?我与母亲真是指望不上你。”
南俏俏自顾自说着,丝毫没注意到南汶的面色惨白,双眸却红的像要泣血一般。
他额间青筋暴起,额间的冷汗不断,顺着脸颊缓缓而下,让人分不清是泪还是汗。
“是,我就是个废物!”
南汶沉默半响,忽然歇斯底里的怒吼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你丢脸了?”
“我的好姐姐。”南汶冷笑一声,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我胳膊废了,你没有一句关心的话,竟然只关心自己会被连累?”
南俏俏被戳中了痛处,解释道:“不,不是的,我只是……只是气昏了头。”
她这才注意到南汶是坐在一把特制的轮椅上的,两条胳膊包裹的严严实实,挂在脖子上。
脖子因不堪重负,低低垂着,他却拼命扬起下巴来,露出半哭半笑,狰狞的面容来。
“好姐姐,这下你不用担心了。母亲她可以回府了。”
他痴痴笑着,“用我的两条胳膊,换母亲回府来,姐姐觉得如何,可还满意吗?”
这样的南汶,就连南俏俏都忍不住要骂一声疯子。
这几年她与南汶交流甚少,他不是在书房就总是捧着一本书,乔氏将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南俏俏垂眸,往后退了几步,声音极轻道:“你好好养病,我明日再求了祖母来看你。”
“姐姐!”南汶突然出声将人喊住。
南俏俏回身去看,却见他唇边扯出一抹极深的笑意来,“我想要温落意死。”
他的语调是平淡,听不到一丝起伏,却让人听出滔天的恨意来。
明明是中午,外面暖阳高照,南俏俏却生生打了个寒颤。
南汶忽然低低笑出声,他看着自己的两条胳膊,自言自语道:“为了一个贱人,竟敢这样对我……他怎么敢,怎么敢!”
再抬眸时,南俏俏分明看到他往日带了浓浓书卷气风眸中,闪过狠厉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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