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是翅膀硬了,连祖母也敢骗了,我就说把,去城郊探望下亲家,这玉清观我一年能去四五次,孙媳妇一个人跟着都不行,还眼巴巴的叫明丫头跟着伺候。原来你竟谋画着这么大的事情,忠君爱国祖母不反对,我也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老太太,一旦罪人刘氏她们得了势,不光我们二房,就连宥阳的大房,三房,还有阖族老小都要跟着遭难,但也该事先给祖母通个气,你可倒好,把祖母当小孩子哄骗。”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盛老太太这些年在侯府生活,膝下孙子重孙环绕,除了见不上最宠爱的孙子,其他都是幸福满满,不像在盛家那般,还得跟自己一手养大的庶子斗智斗勇,不用有那么多心眼,家里都把她当老祖宗供着,这脾气秉性一改之前在盛家那样,如同个老小孩一样。
这不,谋逆还没开始的时候,一看亲家身体一点问题没有,哪里是传说中的摔断了腿,就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就闹着要回来,幸亏张大娘子和盛明兰主意正,严令下人不许听从老太太的安排,再加上亲家英国公夫妇在一旁规劝,这才没有继续闹腾。
等过了两日,听到太子登基,不等城里消停,再也忍不住了,索性张大娘子和盛明兰见城里的溃兵大部分已经被捉拿,城外反而不如城里安全,这才同意老太太的请求,和英国公夫妇一起回城。
盛长槐得知老太太回城的事情,怕老太太这两天受到惊吓,匆忙回府给老太太请安,刚一见面,就被老太太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别看盛长槐现在是一品的枢密使,在外边也能被人称呼一声相公,回到家里,在老太太跟前,他可不敢随便炸刺,老太太说他什么他都得听着。
都说世界上最疼女婿的便是丈母娘,英国公夫人看盛长槐被老太太骂的狗血淋头,赶紧在一旁劝慰的说道。
“姑爷这么好的孙子,瞒着老夫人,这不也是怕老夫人担心,别说是老夫人,我们家这父子两个,哪一个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可他们不也还是把我瞒的死死的,尤其是国公大人,要不是老夫人亲自到玉清观看他,我都不知道他那两日竟是在床上装病,累的我是担惊受怕,背后把我那儿子骂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自家老爹都病到床上了,他可倒好,不在床前伺疾,一天连人影都看不到,也不知道他拖着那副病体在忙些什么。”
英国公夫人其实和老太太一个心理,这种机密的事情,哪怕时枕边人和亲生母亲,英国公父子也都是严格保密,就是可怜了英国公,哪里时坐得住的人,生生在床上躺了两天,等老太太来的时候,算时间谋反的时间差不了多少了,保密不保密的也没啥了,这才亲自下床迎接老太太,当时差点把英国公夫人的下巴给惊掉了。
英国公夫人这番话,并没有让老太太消气,幸亏旁边有个盛明兰,对老太太的脾气秉性最了解不过,看到盛长槐跪在地上,表情有些不自然,马上大呼小叫的喊起来。
“大哥哥,您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这一交,盛老太太听在耳朵里,哪里顾得上生气,连忙叫芙蓉和茉莉两个丫鬟把盛长槐扶起来,死活要他当场脱掉上衣,查看盛长槐身上的伤势。
盛长槐心里不禁有些责怪盛明兰,自己掩饰的好好的,就怕老太太他们担心,盛明兰可倒好,直接把自己的掩饰给喊破了。不过,盛明兰倒也是好意,她感觉盛长槐受了伤,但看他回来的时候表情十分自然,还以为就是一点点轻伤。不过,在轻的伤势,在老太太眼里都是天大的事情,正好可以借着老太太疼爱孙儿的心理,让盛长槐度过这一劫,谁知道竟然把盛长槐的掩饰给拆穿了。
“我的天爷啊,真人菩萨保佑,我的心肝,你怎么不早说,伤的这么重,还死扛着不说,这可痛煞祖母了。”
光听那日和盛长槐参加平乱的盛家人说有多么凶险,盛家人还不怎么相信,他们刚进城,不知道朝中二品,一品的官员几乎损失了一半,更不知道宗室近支全灭,也不会知道,那日叛军和勤王的将士伤亡接近一万,西城的街道足足封锁了两天,清洗了足足两天,到了今日城里的野狗还能从某些犄角旮旯里面刨出个人体部件。
最严重的重灾区,大宋后宫殿阁之内,现在的血腥气还没消散,后宫之内幸存的妃子,晚上夜夜被噩梦惊醒,后苑御花园,别说宫女,就是内官,大白天也不敢从那里经过,可见当时的厮杀有多么惨烈。
盛长槐武艺已经成为大宋第一档的存在,但也不是金刚不坏,那日他一个人就杀死了至少上百人的叛军,在宋清他们到来之前,盛长槐麾下的将士都不善近身战斗,只能是盛长槐和王五等人身先士卒,尤其是盛长槐,几乎是拼了命的,虽然他身手卓绝,避过格挡了许多致命伤,但非致命的伤,可不是一点两点。
盛长槐拗不过老太太,只能在亲人面前除去外衣,将上衣的褪下,把自己前两日受的伤给老太太和亲人们观看。
别说老太太大惊小怪,匆匆赶来的盛如兰,已经吓的把眼睛捂上了。
“相公,这。。。”
张大娘子那样一个人,看到盛长槐身上的伤,也是哭的梨花带雨,更不用说盛家其他人了,就连英国公那种身经百战之人,也没见过一个人身上一日之内能受过那么多伤,可以说,盛长槐的胸前,几乎已经没有完好的地方,后背也差不到哪去。
“说实话,老夫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军中宿将身上的伤口,比贤婿严重的不在少数,但那都是日积月累出来的,向贤婿这样,一日之内受这么多伤的,老夫还真是第一次。”
盛长槐苦笑了一声,可说呢,他倒不是硬挺,就是怕吓着家里人,他身上的伤口看着害怕,其实并不致命,就是怕家里人这幅做派,也就只有英国公这种沙场宿将还能感慨几句,就连见多了兄弟亲人负伤的英国公夫人,也是一脸的担心,她不是看不出这些伤口不致命,只不过女人到底心软,心疼女婿罢了。
“我就知道会这样,祖母,您别伤心了,孙儿福大命大,这些伤都不碍事。”
听到盛长槐这么说,盛老太太哪里会认同。
“胡说,你人在西北,两年多都没怎么受过伤,短短两日不见,身上竟然没有一处囫囵的,怎么能叫祖母不伤心,不难过。”
这也是没办法的,谁叫这次是要解决谋逆,还不能走漏风声,不像在西北的时候,盛长槐身临战阵,都是全副武装,那日穿的是便装,而且武器使得是不常用的双刀,杀伤力倒是惊人,但是比起长枪来,离敌人近了不少,敌众我寡,他又是被叛军重点照顾的,受伤是在所难免的。
“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了。”
突然,从外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盛家女眷哭哭啼啼的声音,大家伙往门口一看,乃是一个陌生的内官,身边跟着盛家门房,一脸的惶恐。
那个内官倒也知趣,怕引起盛家人误会,连忙解释道。
“老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招西平侯夫人前往宫内,陪皇后娘娘跪灵,本来是应该让人通报一声,但看到门口没人,屋内又一片哭声。皇后娘娘说了,西平侯忠勇无双,谁都不能让盛家受委屈,老奴怕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擅自闯了进来,还望英国公和侯爷,还有诸位夫人娘子不要见怪。”
说完,这个内官瞧见盛长槐赤裸的上身,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一阵感慨,难怪皇后娘娘亲自点名叫西平侯夫人陪自己为先帝守灵,看这伤口,都是那一日救驾的心伤,看来自己在宫里听到的消息不错,日后这西平侯府,恐怕是京中最不能招惹的存在,连忙示好的补充了一句。
“侯爷伤重如此,老奴回去之后,一定会和陛下与皇后禀报,派太医前来为侯爷医治。”
英国公点了点头,这内官倒也机灵,知道怎么讨好盛家,皇家虽然知道贤婿忠义,但不知道他受伤至此,有这句话,这个内官倒是卖了盛家一个好,这也算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内官擅自闯进内宅,更显得盛家没有刻意邀功。
“不去,我不去,相公如此伤势,我要在家里伺候他。”
一旁的张大娘子听内官说什么皇后请她进宫陪祭,一向聪慧的她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只想着这时候她必须得陪在盛长槐身边,替他换药裹伤。一旁的盛老太太和英国公夫人却知道这里面的最深层次的意思。
“傻姑娘,这是恩典,这时候能陪在皇后娘娘身边的,不是宗室贵妇,就是皇亲国戚,以往臣子家眷可没这种机会,等到国丧结束,陪祭的命妇都是大功一件,说不得你的诰命就要往上提一提,这也就是如今是特殊时期,陛下娘舅家要不犯事,要不不在京中,皇后娘娘娘家没什么人,宗室又遭了这么大的劫难,才会在臣子中挑选陪祭的命妇,为官家披麻戴孝,这一出,也只有当年太祖去世之时,太宗皇帝施恩重臣的时候才有过的。”
作为老一辈的官眷,她们二人也是听说过当年这件稀罕事,太宗去世的时候已经很少了,真宗和仁宗去世更是一个都没有,但是当年那两位的葬礼之后,陪祭的命妇大多都受到了赏赐,无诰命者赏赐诰命,有诰命者破格封赏,这都是从太宗时期传下来,皇家拉拢重臣的手段。
“可。。可是。。相公这伤,我。。。”
盛长槐身上的伤口,昨晚刚刚拆掉,这乃是贺弘文的建议,盛长槐受的都是外伤,一开始包扎是为了止血,昨天伤口已经不渗血了,采取暴漏疗法反而更容易好的快一些,之所以很多人选择一直包扎治疗,是因为暴漏疗法需要频繁换药,盛家又不缺钱,别说治伤药了,各种珍稀药材一天换十遍都是小意思,盛长槐本想着老太太他们还得耽搁几天,好的快一些见了面也好交代,这也是为何老太太他们一眼就能看到他受了多少伤的原因。
“侯夫人不用着急,倒也不用现在进宫,皇后娘娘说了,等明日先帝灵柩移到冠德殿,侯夫人在去陪她即可。”
英国公夫人赶紧给自家那个傻女儿解释,她是听人说过这个的,知道这些流程。
老皇帝去世,会先停灵在平日办公的宫殿,这段时间新帝早、中、晚三个时段要亲自进行举哀祭拜。宗亲大臣,皇子命妇等都要为“大行皇帝”守丧。
而所谓的陪祭,乃是私祭,这时候就是皇家嫡系自己来的,所谓陪祭,就是避免皇妃,皇女悲伤过度,在一旁照顾的,和后世家里老人去世,儿媳妇身边跟着几个娘家妯娌出嫁的女儿身边跟着姑嫂有异曲同工之妙,,陪同的人不是自家亲戚去世,所以不需要哭灵什么的,一来是避免哭灵的儿媳妇或者女儿悲伤过度导致昏阙,二来是在仪式结束,啦她们离开免得耽误下葬或者其他流程的。
皇亲国戚和宗室贵妇,其实就和民间妯娌,姑嫂与皇室嫡系的关系差不多,只有皇家有意施恩才会请命妇来负责此事。
要不是英国公夫人和老太太见多识广,张大娘子差点闹出笑话出来,但谁也不会笑话他,这种事情,别说张大娘子,就连房妈妈都没听说过,英国公夫人和老太太,也是小时候听自家长辈讲过,真宗皇帝去世的时候,有好多人期盼着有这个恩典,结果先太后掌权,已经有了把持朝政的苗头,可能是托孤的臣子们故意没有告诉她还有这种施恩臣子的操作,让她进一步拉拢人心,至于仁宗皇帝去世,没人告诉先帝也是一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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