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魏来和大斌回来的时候,已经一扫白天的郁闷,变得兴高采烈起来。显然早已忘了白天和小胖子打架的事情,我不禁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可怜的小胖子!
只见魏来头上扎了一头的小麻花辫,几个小辫子又扎成了一个更大一点的辫子,看起来简直像是一件艺术品,我只看一眼便觉得这真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换做是我恐怕一天也完不成这项工程。
魏来也正是因为这一头的小辫子而显得异常兴奋,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一个劲儿的问我:“爸爸好看吗?”
在我给了十分肯定的答案后她这才心满意足的摇头晃脑的自己去玩儿了。
从大斌口中得知,他是带魏来去了他工作的酒吧。据他之前所言,酒吧是一个年轻女子开设的,从大斌第一次见到酒吧老板娘后回来一脸神往的对我的描述中,大斌简直把她奉若天神。
虽然我从未见过酒吧老板娘,但从他夸张的描述中,我想这个女子定然是极为漂亮的了。
从大斌的描述中我得知此女子酷爱旅行,一年中的大半时间都不会在酒吧,只有在结束一段旅行之后才会回来稍歇几日,然后便又去了下一个地方!
这几日老板娘刚好在酒吧,魏来这一头的小辫子便是出自于这个颇具传奇色彩的女子之手。
大斌极力邀请我晚上去酒吧见识见识这个老板娘,用他的话说就是:“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美女!”
只是我自从人生发生变故,身体和心境都早已改变,酒吧这种从前我甘之如饴的地方现在实在不想再涉足,所以便委婉的拒绝了他的提议。大斌惋惜的大摇其头直呼这是我最大的损失。
我不置可否的苦笑摇头,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另一个女子的脸庞,心里忽然就毫无防备的刺痛了一下……
两年多的日子就在我敲敲打打的锤声中渡过,日子虽然清苦,但却是我一直想要的那种状态,不惊不扰,安然恬静!
银匠铺生意虽然寡淡,这里冬天总是来的特别早,一入秋便鲜少再有旅人,一年中大半的时间都处于清闲的状态。但生活自是无忧,甚至还少有结余,我已经在上个月把向东的十万块钱打进了我当初借钱时问他索要的卡号里。
我以为这种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我以为我会在这个地方,安静的把魏来抚养长大。等她长的足够大了就把她放飞,让她去自由的领略这个精彩的世界。
我会在这里为她守住这个巢,让她随时回来都会有一个温暖的家!
我想我会在这个地方终老,我会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告诉魏来,在我故去后就把我葬在沧雍错边上,因为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地方比这里更漂亮!
在我以为岁月再与我无关,我会按照设想的安然平静老去的时候,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情几乎再次打我打入无间地狱……
魏来病了!
我发现魏来不对劲的时候是在她两岁八个月的时候。她总是会无缘无故跌倒,明明她脚下十分平坦根本没有障碍物,明明她之前已经走的相当稳当,根本很少再摔跤。
直觉告诉我这有些不正常,于是我带着魏来去了县里的医院给魏来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但检查结果却是一切正常。
我不死心的跟医生详细说明了魏来的不正常摔跤的情况,医生听罢告诉我说这大概是缺钙的原因,孩童缺钙就会导致骨质不坚,摔倒就是最明显的临床表现。
于是医生给我开了一些针对这方面的药物。可是一连服用了近一个月的药物,魏来的症状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摔跤更加频繁起来。
见此情景我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这只怕绝非缺钙那么简单。我不敢再耽搁,简单收拾行装后,我把店铺交了大斌,带着魏来奔向了省城!
结果很快出来,CT显示魏来的尾椎骨往上两寸的地方有一处明显的指甲盖大小的阴影,医生推断的结果是那里长了一块肿瘤,由于位置刚还在中枢神经上,所以才会导致魏来的腿部神经间歇性失感。
我听了如同五雷轰顶,我没想到我的女儿才两岁居然在神经处长了一颗肿瘤!
在我询问医生该怎么治疗后我差点就瘫痪在医生的办公室!
医生给出了两个治疗方案,一是进行手术切除,但这样做的风险相当大,由于肿瘤长在了神经上,手术很难保证不伤害到神经,如果伤害到神经,那么魏来就永远也无法下地走路了!
第二种方案就是进行化疗,用药物阻止肿瘤的生长速度,这样就可以延长魏来自由行动的期限,但这样做也只是延缓肿瘤的生长速度,最终依然难逃瘫痪的命运,而且这种治疗办法对病人来说无疑是一场又一场的生死考验,每一次化疗都会给被人带来无法修复的生理损伤!
我听了医生的这两条治疗方案,并把决定权交给我,我几乎感觉到头顶的天空瞬间坍塌了下来,这两条方案没有一条是我想要的!
我的上帝,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可怜的魏来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用如此残酷的手段来惩罚我们?
我几乎瘫倒在医生的办公室里,我该怎么办?我是该冒险让魏来做手术?还是要让她接受生不如死的化疗来延长她的行走时间?
我可怜是魏来才只有不到三岁,她能承受起一次次化疗带来的痛苦吗?作为魏来的父亲,面对这左右都会让我无比心痛的选择我又该怎么办?
可是医生已经叮嘱过,不管怎么选择都要尽快做出决定,因为肿瘤无时无刻不在长大,多耽搁一天就多增加一分危险……
这天夜里在医院旁边的小旅馆里,我看着魏来可爱的小脸悲从心来,一时之间竟有种欲哭无泪之感!
魏来在我怀里仰着脸问我:”爸爸,我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你为什么要哭?”
我擦了擦眼泪,强忍住情绪对魏来说:“魏来,你只是得了一个很小的病而已,只是在你的背上长了一个小小的肉瘤,只要我们拿掉它魏来就会好起来的!”
魏来用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我,轻声问我:“爸爸,会疼吗?”
我的鼻子一酸,泪水险些再次掉落出来。我强装微笑对魏来说:“不疼,一点都不疼,魏来只需要睡一觉,醒来后那个肉瘤就已经被拿掉了!”
魏来闻言冲我一笑道:“爸爸,我不怕疼,只要能让我好起来,我什么都不怕,爸爸你也不要难过,魏来很坚强的!”
我听见魏来这话,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水,噗噗漱漱的流了出来!
乖巧的魏来伸出她的小手帮我擦眼泪,我的心几乎都要碎了!
我的魏来,她才只有两岁多,她竟能够如此懂事,竟安慰起我来了!我的魏来,不管爸爸付出多大的代价,爸爸都要把你治好,爸爸一定要让你像一个正常孩子那样快乐的长大!爸爸只剩下了你,爸爸还需要你给爸爸养老送终,爸爸绝对不能让你失去行走的能力!
我可怜的孩子,就算用爸爸的生命换取你的健康,爸爸也心甘情愿……
魏来在我怀里沉沉睡去,而我却始终呆坐在床边。
我本以为我的生命从此可以安静的度过余生,我本以为可以幸运的看着我的魏来长大成人,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的挫折和磨难,时至今日我只剩下了唯一珍爱的魏来,我满以为只要把她拉扯大,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没想到老天竟给我开了如此大的一个玩笑,想要夺走我辛辛苦苦付出的所有努力,想要抢走我唯一在乎的东西,老天,你为何要如此残忍?为什么要我一次又一次的承受这种致命的打击,我只是想要简单的活在这个世界生活,我从未要求过更多,为什么就连我的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都要如此百般刁难?
第二天,我再次抱着魏来来到医院,告诉医生我已经有了决定,这是我一夜未曾合眼想出来的决定!
我,要为魏来选择接受手术!
尽管医生已经明确的告诉我,根据全国近些年的统计来看,这种手术的成功率是百分之三十五,但我依旧毅然的决定为魏来做手术,我要赌一把,我不能坐视魏来以后要以轮椅为伴,既然第二种选择魏来也难逃瘫痪的命运,我情愿赌一把,尽管成功率不足一半,这个成功几率对于只有两岁多的魏来来说恐怕还会更低,但我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和命运赌一把。
魏来如此可爱,我不相信命运会如此无情的对待她,她才只有不到三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冥冥之中的造物真的能如此狠心的剥夺她在这个世间行走的权利?
我不敢相信!我也不能相信,所以,我要用我的选择和魏来的坚强,向这虚无的万有证明,面对命运的捉弄,面对造化的羁困,我们毫无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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