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过后,我心里忽然又想到那个视频,此刻想来竟有些微微发怵。
我能够想象惜春在拿起刀子刺向自己脸时心里是多么绝望,若是那个坐在前排的人再慢哪怕一秒,我只怕这辈子都会无尽的悔恨中度过。
我不禁在想,若是换作是我,我不知道是否有勇气这么做。
“惜春,你好傻,若是那一刀真的扎到你的脸上,或者让你出现其他意外,我即使出来,我又该如何去面你如何去面对以后的自己?”我痛惜的亲吻着惜春的秀发。
“那你呢?你可有想过,你为了我为了公司而遭此厄运,我又该怎样去面对你?当初我为了救你出来,费尽了心思,该跑的地方我全都跑过,可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帮我,我甚至去过北京最高院,但是全都被驳回!我不知道该怎样去救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你出来,可是最后就连你都不愿意再见我……”
“你知道那时候我每天是怎么过的吗,我几乎不知道我该怎么坚持下去。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替你惩罚害你的人,只有这样做,我的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我想等你出来,用我的余生来还欠你的债……”
“后来你终于出来!我以为你即使怨我恨我,你都会来见我一面,可是我没想到,你竟借钱也要还上欠我的钱,甚至连见我一面都不肯……”
惜春在我的怀里幽幽的述说,她的话如同一把把刀,在我心脏上丝丝拉拉的划过,让我忍不住颤抖,自责和悔恨几乎压得我无法呼吸。
我这才知道,在我自以为洒脱的不辞而别,究竟给她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
“若非是你遇到妹妹,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再见我?你怎么会以为我嫁给了阿伟?爸爸这样陷害你,我怎么可能会听从他的安排嫁给他指定的人?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吗?”
惜春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握住我的手隐隐颤抖!
片刻后惜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抬头问我:“你离开后去了哪里?怎么会遇到妹妹的?”
于是我又接着把接下来的事情讲给了惜春。从到西藏讲到魏来和安妮,然后再到东海边的渔村,讲到我无意间造就的事业。
在讲到安妮的时候惜春身子忽然僵住,良久之后她才幽幽出口:“我一直以为我是最爱你的,现在才知道,我对你的爱远远比不过安妮!”她搂着我的胳膊,语气戚然。
“我这一生欠的债太多,而且永远也没有办法还清,安妮甚至为我失去了性命。安妮死后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动一丝丝感情。可是我没想到,这十年来你为我所受的委屈,却让我连逃避的勇气都没有。我们都已经不再年轻,有些事情我早已看透,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让我退避,我辜负你的十年光阴我没有办法还你,我能够做的或许只有在余下的人生里好好珍惜安妮用生命为我换来的幸福,若是安妮在天有灵,她应该也会为我们祝福的!惜春,你愿意吗?”
惜春忽然从我的怀里挣脱出来,抬眼看着我,眼眸中泪光闪闪。
“……我愿意……!”惜春下巴剧烈颤抖,眼中泪水随着她的重重点头滚滚落下。
我再次把她紧紧的搂紧怀里,喉头忍不住一阵酸涩,我在心里暗自发了一个誓,往后余生我将用我的一生守护着怀里的这个女人,再不让她为我流一滴眼泪……
尽管安妮的死,几乎成了我一生的梦魇,但惜春对我的付出让我决然无法做到冷眼旁观,她无异和安妮一样,用她们最宝贵的青春来等待一个不确定的结果,这世界上大概再也没有什么付出比这更加惨烈。
若我依旧固守着对安妮的愧疚,把自己封装起来,用这种掩耳盗铃的方式自欺欺人的寻找救赎,从而继续辜负另一个女人的付出,大概才是最大的残忍。
况且在我得知惜春为我所做的一切后,我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尽管这段感情曾经被我深藏,但只有我知道,对于这段感情,我从来都没有真正的释怀!
我又想到槐恩,其实对于槐恩我并未有太过担心,虽然她是一个执拗的姑娘,但绝非不明事理的人。我想若是我告诉她我和惜春的故事,我想她应该能够明白。
至于我向她求婚,不过是为了让她能够在最后的时间能够开心一些罢了,那时候全世界都以为槐恩时日无多,天知道老天竟会安排一场如此让人措手不及的转折。
只是这些事情我并未对惜春言及,我想此事无甚必要告知她让她情感再次受伤,待槐恩病情好转,我自会对她说出真相,至于求婚,虽然是我亲口所言,但这无疑是老天给我开的一个玩笑,自然作数不得。
即使槐恩会短暂伤心,但我很清楚我的心,若非槐恩的病情让我我彻底绝望,以为不可能再有转机。
当时哪怕换槐恩还有一丝生还的希望,我也是断然不会说出那样的话,这无关于惜春。即使没有惜春也是一样,因为我知道我对槐恩只有疼惜,这和爱完全是两种感情。
我不能骗自己,更不能假装爱她!
就在这时候俊生忽然急匆匆的跑了出来,看到我揽着惜春他明显愣了一下,我还没有来得及把我和沐家的一些事情告诉他和方教授夫妇。
“魏哥,槐恩她醒了,她想见你,你快去看看她!”俊生急切的说。
我和惜春闻言都内心惊喜,没想到槐恩会这么快醒过来。
我和惜春跑回病房,果然看见槐恩斜靠在病床上,虽然面色苍白嘴唇干裂,但精神似乎已经少了一些萎靡。
看见我进来,槐恩眼神定定的看着我,一只手下意识的伸向我,喉咙里弱弱的喊了一声:“大叔!”
我来到床边,握住槐恩羸弱的手,心里也不由有些激动。
“槐恩,大叔在这里,没事了,医生已经给你做过手术了,你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槐恩对我露出一个艰难的微笑。
“大叔,你不要安慰我,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一点也不害怕!”
槐恩双手紧紧的握着我的手,大概是她此前的两次醒来没有看见我在身边,而感到有些惶恐,不由让我心里隐隐难过。
我刚要对槐恩解释,槐恩忽然抬头看了看病房里的其他人,面露疑惑的问我:“大叔,他们是谁?”
我一怔,看了方教授一眼,方教授微微摇头,对我说:“还是你告诉槐恩吧!”方教授语气有些感慨的道。
我方才知道,原来方教授还未把这件事告诉槐恩,大概是因为事情还未确定,若是及早告知槐恩,恐怕会对她的心情造成波动,从而影响她的病情。
槐恩听见父亲这话,表情顿时惶惑起来,目光灼灼是看着我。
我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本打算等槐恩病情好转再告诉她这件事,但既然事已至此,已然无法再拖延下去。
我拉着槐恩的手,心里酝酿着情绪!
“槐恩,你要冷静,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激动!医生已经给你做过了手术,因为我们找到了匹配的骨髓!其实……”我顿了顿,看向一旁的惜春,终于还是把整件事的真相告知了槐恩。
槐恩的眼睛在我说出她并非方教授的亲身女儿的那一刻忽然睁大,惊惶的看向方教授夫妇,然后又把目光转向沐家三人。
我示意惜春过来,对槐恩说:“她就是你亲姐姐,就是她和你一起做的骨髓移植手术!”大概是信息量过于巨大,让槐恩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她的表情由震惊变成呆滞,再次抬头看了一圈屋内众人,怔怔摇头!
“不!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她喃喃的道。
忽然抬头看向方教授:“爸爸,这是真的吗?真的不是你们在骗我吗?我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我能接受,你们不用用这种方式安慰我的,我真的不怕!”
方教授夫妇面露不忍,来到槐恩床边坐下,有些怜爱又有些怅然若失的看着女儿,再次把当年的事情说了一遍。
待方教授讲完,沐仲仁又接着补充讲述了一遍发生在方教授捡到槐恩之前的事情。
槐恩静静的听完,眼里的神色变得茫然,无助的看看方教授夫妇又看看沐家三人,隐隐有泪光闪动。
最后把目光转移到我的脸上。
“槐恩,我知道这件事情你一时难以接受,但眼下你无需想太多,你只要好好养病,一切等你身体好起来在说,好吗?”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槐恩。
槐恩的目光又怔怔的从我脸上转移到一旁的惜春身上!
“你真的是我姐姐?”槐恩言语开始颤抖。
惜春点头,似乎心有不忍,伸手拉住了槐恩的手。
“是的,你就是我的妹妹,千真万确!”
“姐姐?”槐恩喃喃的叫了一声,忽然就笑了,眼泪随着她的笑容从脸庞滑落。
惜春似有不忍,两姐妹相顾无言,只剩眼泪无声滑落。
此番情景屋内众人皆都内心感慨,大概谁都不会想到,命运竟会有如此神奇的安排,本来无论如何都不会交集的两家人,却因我这个毫不相干的外人而纠缠在一起。
对于沐家来说能找到自己的骨肉无疑是欣喜的,但对于方教授而言,虽然也为槐恩能够得救而高兴,但高兴之余多少有些怅然。
他们早已把槐恩视为己出,甚至不要自己的孩子,而今自己视若珍宝的女儿竟突然又冒出了亲身父母,虽然槐恩早已成人,不可能会因为找到亲生父母而离开他们,但难免内心会有种珍爱之物即将被夺走的感觉。这点我能够从方教授夫妇眼神之中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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