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真的太难受了,少年自暴自弃地咬住下唇,很快把嘴唇咬得殷红,却衬得周围的皮肤更加苍白,像是一张透明的薄纸。
他的五指很削瘦单薄,在昏昏沉沉中无意识伸出了利爪,抵在顾明梓的手背关节凹陷处,自以为是在轻轻挠着什么。
但给到顾明梓的感觉,却好像是被细细薄薄的尖利刀片划拉着手背,稍一不慎就会被少年的利爪划出淋漓鲜血。
顾明梓静默地垂下眸,看着这张颓废却又漂亮的脸庞,隔了一会,说:“松手。”
“不要。”沙哑的少年音闷闷的,带了几分无赖。
“伤口不用处理了?”顾明梓依旧口吻薄淡。
听到这里,邢斯淇轻轻挠着她手背的手指慢慢褪去了尖利指甲,睁开了湿漉漉的眼睛,把坐在床侧的顾明梓看了好一会,然后听话地松开了她的手。
顾明梓这才起身走到旁边的星电座机,打了一通星电,让旅馆的工作人员帮忙买了一些药物用品和吃的送上来。
大约二十来分钟后,工作人员把东西送了上来。
顾明梓拎着东西关上门回到房间里,将袋子里的药品一样一样拿出来,低头看了一会说明书,拿着所需的东西回到床边,低眸对床上的少年说:“坐起来。”
邢斯淇有气没力地咬了咬手背说:“起不来了。”
下一秒,顾明梓面无表情把他从床上拎起来,“坐直。”
邢斯淇迟钝地眨巴了一下眸子,仰起头看站在床沿的顾明梓,他的头发扎得松松垮垮的,发梢略微凌乱贴在白皙耳侧。
他看了看顾明梓,纠正了颓丧的坐姿,勉强坐直起来,乖乖坐在她面前。
“自己把上衣拉起来。”顾明梓一边咬开药剂瓶口,一边往器皿上搅弄药粉,抽空淡淡命令了一句。
邢斯淇一低头撩起衣摆,垂在肩膀的凌乱长发又散落下来,几绺被他唇边抿住。
顾明梓也没有管,只当完成任务似的给他胸口侧位的伤口处理包扎,抹了药后,便剪开纱布给他进行简单的包扎。
虽然是简易包扎,但顾明梓做这件事的事情仍然严谨。
邢斯淇低头很随便地咬着衣摆,看着顾明梓很认真在做着给他包扎伤口这件事。
顾明梓的每一个动作都是有条不紊的,很冷静沉着。
处理完伤口后,顾明梓就站了起来,用消毒水清洗了一遍手。
邢斯淇弯了弯嘴角,随口一问:“不怕被煌族毒液感染吗?”
顾明梓慢条斯理洗干净手指,又用纸巾擦拭了一遍,平静说:“你要真想传染给我,我也活不到现在。”
邢斯淇往床背倚靠下来,低头扒开衣领,目光往里探了探,看着被正儿八经包扎处理过的伤口,就好像是得到了一样什么稀罕有趣的勋章,眼睛渐渐黑得发亮。
过了一会,他听到顾明梓好像在拆开什么包装,抬头看到顾明梓已经坐在一旁的小桌上在吃东西,他看了看她,忍不住问:“没有我的吗?”
顾明梓咬了一口三明治,余光淡漠地撇他一眼,“你们煌族人还会饿?”
邢斯淇并没有直接回答顾明梓会不会饿。
“我想喝奶茶。”
邢斯淇满是期待地看着她桌上放的那杯奶茶说。
“……”顾明梓将点餐送来的奶茶扔给了他。
邢斯淇好像是第一次喝,抓着吸管不得要领地按了按。
最后是顾明梓看不下去了,起身一把夺走他手里的奶茶,面无表情给他插好吸管再把奶茶扔回他手上。
“你最好想想接下来的路线,用不了多久,你总会被顾言发现的。”顾明梓吃完东西稍微填充了下体力,跟邢斯淇说完了有一会,邢斯淇还是没有出声,转头过去一看。
少年倚坐在床侧,手里捧着杯奶茶,正咬着吸管在看她。
见顾明梓的目光看过来,邢斯淇慢吞吞地松开吸管,唇角泛着涟漪笑意问:“姐姐在担心我安全吗?”
顾明梓平静说:“你觉得呢?”
要不是手腕被戴了透明锁,她巴不得立即打通星电让顾言将这小疯子抓走。
“我觉得是。”邢斯淇自顾自地点了头,喝了半杯奶茶,又觉得太甜腻了,将其随便往旁边的床头柜子一放。
然后,邢斯淇恹恹地闭上了眼睛,嘴唇轻轻地张动,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色,“姐姐,我好困。”
顾明梓没有吱声,她盯着慢慢躺回床上的少年,一直等到半个小时后,渐渐捕捉到邢斯淇熟睡过去的气息变化。
顾明梓从桌边站起来,轻手轻脚关上门出去,从旅馆离开。
她打算在附近偷偷买个通讯器再回去。
然而,刚从旅馆走出来没多久,顾明梓感觉衣角再次被什么勾住了。
她站在街边顿住了脚步,低下头,看到衣角被勾起了一个弧度。
紧跟着,一道乖戾的少年音在耳侧轻轻响起。
“姐姐,为什么要跑?”
顾明梓侧头往身后看,尽管什么也看不到,但她很清楚,是邢斯淇跟上来了,并且现在就跟在她旁边。
顾明梓静默片刻,只得掉头往回走。
她回到了旅馆里,跟前台要了张纸,写了几样药品名称,并给前台人员转了账,让人买完送她房间里,这才上楼回到房间。
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顾明梓转头,看到了跟在身后攥着她衣角的邢斯淇。
他的发梢垂在肤色冷白的颈侧,带着一点点无所谓的厌世感,漫不经心打量她。
顾明梓先发制人,开口问道:“不是说困了?”
“你刚刚应该不是想去给我买药吧?”邢斯淇松开了她的手,坐回床侧。
顾明梓面不改色地岔开话题,“你扯开纱布了?”
闻言,邢斯淇低头看了一眼身上崩开的纱布,皱了皱眉头,像是被破坏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勋章一样烦恼,眉眼阴戾地垂着眸,想要恢复原貌,却将纱布越扯越乱,伤口还裂开了,重新渗出血来。
“别动了。”顾明梓上前,拿开他的手,重新给他包扎。
在她的手要收回去之前,邢斯淇忽然伸出手,按住了她的手。
顾明梓目光一顿,低头看到,邢斯淇那只很白很细长的手。
他手背上的青色血管好像呈现在透明白皙的皮肤表层底下,微微突兀。
“头很痛。”他抓住她的手,忽然就不生气了,只是有些苦恼地咬了咬唇嘟囔道。
顾明梓被他变得发烫的手掌包着手心,静了静指出问题所在:“你发烧了。”
邢斯淇好像被“发烧”这两个字难住了,迟钝地仰头,重复她的话,“发烧?”
顾明梓懒得说话了,直接把放在的温度计拿过来,说:“张嘴。”
邢斯淇漆黑的眼珠子好像蒙上了一层水雾,一眨不眨看着顾明梓,尔后很乖地张开红唇。
顾明梓将温度计放进他嘴里,给他做口腔测温,见他张着嘴不动,又出声提醒了一句,“含住五分钟。”
闻言,邢斯淇呆慢地合上嘴唇。
下一秒,咔嚓一声,温度计被咬断了。
顾明梓看着手里断了的温度计,反应了一秒,立即伸手掐开他的嘴巴,“吐出来。”
邢斯淇被迫张开了嘴巴,表情痛苦地吐出了咬坏的那一截温度计。
紧跟着,顾明梓又拿了瓶水给他漱口,弄完以后,邢斯淇嘴唇看起来更加鲜红了,但人还有些困顿,似乎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你是白痴吗?让你含着温度计没让你咬坏它。”顾明梓骂完人,把他咬坏的温度计收拾起来。
邢斯淇头脑昏热,被顾明梓训了一顿后,低垂眼脸说:“哦。”
又像是琢磨在什么,将挂在颈脖的平安扣往外扯了扯,低头咬了几下,稍微压抑住某种郁躁才松了口,撩起了一下眼皮问,“姐姐,你在生气吗?”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丝毫没有半点觉得愧疚的意思,只是单纯好奇顾明梓生气起来的模样。
毕竟从他被绑架到现在,还没真正见过顾明梓有因为什么而气恼过。
顾明梓看着少年这么糟践着她的平安扣,忍了忍,按压住情绪的不平,冷声说:“没有。”
也正好是在这个时候,外面房门响了起来。
顾明梓去开门拿了药回来,好在新买回来的药品里有温度计,她重新拆开了温度计盒子,将崭新的温度计拿回床边。
这回,不等她开口说什么,邢斯淇主动张开嘴巴,眼珠子漂漂亮亮的,看了看她,等着她把温度计放他嘴里。
顾明梓看了他一眼,把温度计扔他手里,“自己含个五分钟。”
邢斯淇也不失落,学着顾明梓刚刚给他弄的,把温度计放进自己嘴巴里,含住。
然后盯着墙壁上的时间开始计时。
一等五分钟到了,他立即取出温度计,转头提醒顾明梓时间到了。
顾明梓拿过他的温度计看了一眼,倒出了几颗药。
“我这次做对了。”邢斯淇一副自己学会了什么了不得事情的认真表情,水润漂亮的眸子在她身上停住,抓起她的手,像是要她给予自己奖励。
顾明梓给出的奖励就是面无表情往他嘴里塞了几颗药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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