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凤凰玉佩,上官浩撑不了十日了。陌寒衣不知何时,出现在里屋里。
顾轻寒抬头,看着陌寒衣,忽然发现,陌寒衣的脸色不是一般的苍白。
上官浩回到宫中,并不开心,先是他的父皇母后先后归天,最后一面也没有见着,成为终身的遗憾。上官龙初见上官浩,对他很好……千依百顺,体贴照顾,赐予他无数的金银珠宝……
后来,他继续皇位,增赋税,重徭役,信小人,杀忠臣,弄得天怒人怨。上官浩心伤,劝了几回,无效,反而与上官龙吵了起来,病情加重。上官龙与上官浩成长的地方不一样,想法自然也不一样,上官浩喜静,仁慈,善良,而上官龙,喜动,残暴,荒淫。
他不喜上官浩弹琴,作诗,刺绣,逼迫他习武,声称强身健体。那个时候,上官浩身染重疾,哪适合练武,呵……刚刚调养好的病情再次加重。那天,因为要配一味很重要的药,我不放心别人去,便亲自去调,哪知才刚走开一步,上官龙就来了,设计逼迫上官浩杀人。上官浩不小心,杀了一个太监,惊吓过度,一病不起。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的身体调养好,没想到……因为增赋税,重徭役,以及逼迫上官浩杀人一事,上官云朗责备了几句,上官龙,竟设计杀上官云朗,从此,上官浩的的病再也没有起色。
上官云朗死后,各地百姓揭竿而起,裴国一片大乱,各路起义,势如破竹,即将杀到京城,上官龙仍沉醉酒色中,令上官浩心急交加,新病旧病一起发作,病来如山倒,现在,即便有七块凤凰玉佩,只怕也无力回天了。
陌寒衣的声音很轻,轻得如果不注意听,都听不出来,她的语气很淡漠,但顾轻寒知道,她是在担心上官浩。
如果集齐七块玉佩,也无法救他吗?
他的病,是十数年长期累加的,原本有凤凰玉佩,便就可以治得好,可是如今,他的心病比身体上的病更要严重。
顾轻寒伸出手,在他冰凉绝美的脸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心里说不出的怜惜。
上官浩的命太苦了,原以来回到裴国,就能够承欢膝下,一家团聚,共享天伦。
怎奈,辛辛苦苦盼望见到的父母,却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哥哥又被自己的亲皇兄所杀,祖辈留下的江山也岌岌可危,怎能不让人愁呢。
真的没法救了吗?顾轻寒又问了一句。
上官浩的事,不需要你操心,你还是赶紧回流国吧,那里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等着你去救。陌寒衣没有直接回答顾轻寒的话,而是换过一个话题。
顾轻寒轻笑了几下,不舍的离开上官浩。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上官浩如果有救的话,陌寒衣绝对不会无动于衷的,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她也会去救。
我身为流国的女皇,国家有难,自然要回去,你放心吧,我看完他就启程。顾轻寒痴痴的看昏迷中的上官浩。
做为一个帝王,她无法再为一个上官浩,置万千百姓,将士的生命于不顾。
让你的人撤回来吧,现在的卫青阳,已不是当初的卫青阳了,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去了也是白去。顾轻寒忽然看着陌寒衣,眼神里,带着一丝陌寒衣陌生的关心。
即便不为玉佩,蓝族主于我有恩,有些事,不是放下就可以放下的。不过,你放心吧,我还不至于以卵击石。
你的脸色很不好,气血亏虚,想必是治上官浩费了很大的心血吧?
陌寒衣别过脸,没有回答,强行止住喉咙里即将发出的咳嗽。
这是蓝凤凰,蓝族主临终前交给我的,或许,对你,对上官浩都有用。顾轻寒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放在陌寒衣的手里。
上官浩,就有劳你了。
嗯。
顾轻寒低身,爱怜的抚摸着他的脸蛋,每一寸,每一块,如捧珍宝般的抚摸,生怕手下的东西,一个不小心就碎了。
上官浩,你可知道,初来异世,我有多迷茫,多害怕,是你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照亮了我的前方,照亮了我的世界,让我在这个异世,不至于孤单彷徨,可是,我终究……呵呵……
顾轻寒讽刺的笑了几声,不舍的起身,最后再看一眼睡不安稳的上官浩,唤上暗白,离开寝宫。
临走前,顾轻寒突然回头,冲着陌寒衣笑了笑,即便我不承认,也不得不说,你跟上官浩才是一对,我,配不上这么清澈无暇的上官浩。
陌寒衣还在揣测顾轻寒的意思,顾轻寒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别,别走,别走,你别走……上官浩突然醒过来,瞪大眼睛,坐在床上。
陌寒衣一见上官浩醒来,忙将他扶好。
上官浩却紧张的拽着陌寒衣的胳膊,紧张的道,刚刚是不是她来过了,是不是她来过了,我好像听到她的声音了,她在跟我说话,你有没有看到她。
陌寒衣看着上官浩紧拽她胳膊的手,以及起伏不定的呼吸,四下寻望的眼睛,平静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淡淡将上官浩扶好,靠着床沿。
你身子不舒服,别乱动。顾轻寒刚刚确实来过了。
上官浩一喜,抓着她的胳膊紧了几分,那她现在在哪里,怎么没有看到她,咳咳咳……
她已经走了。
什么,走了,她怎么会走了,她……咳咳……咳咳……上官浩一句话没说完,剧烈咳嗽,面色因为咳嗽,憋得通红,咳着咳着,竟咳出一滩血迹出来。
陌寒衣面色微变,不断帮他顺着气,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喝,又将掌心贴在他的后背,将身上的内力度到他的体内。
别急,深呼吸,深呼吸,吐气,呼吸,吐气……
陌寒衣另一只手轻拍他的后背,等到他好一些,才停了下来,并把贴在他身上的掌心收了回来,只是她自己的脸色却越加苍白。
她为什么要走,我都还没有醒,她怎么那么快就急着走了,你说,她是不是讨厌我了,不想看到我了,所以才会走的。
陌寒衣温和的眸子一黯,帮他盖好被子,淡声道,没有,她来了很久了,见你睡得香甜,不忍心打扰你,所以才会先走一步的,流国如今也大乱,她要回去处理流国的事,等流国的事完了,她肯定还会来看你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上官浩抱着被褥,将脑袋搭在膝盖上,低头沉思,轻轻的咳嗽声不断响起。
我扶你躺下吧,夜深,怕风寒会入体。
我想起床走走,可以吗?我都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了。
好,那我扶你起床。
咳咳……咳咳……咳咳……
还未扶起来,上官浩又一阵咳嗽,咳得天昏地暗,差点昏迷过去,陌寒衣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你若想起床走动,明日我带你去御花园走走,现在晚了,就不出去了,好不好。
嗯上官浩顺着她的扶持,躺在床上,一番咳嗽,似乎剥走他的全部体力,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睫毛颤了几颤,失落的看着床顶的雕刻。
陌寒衣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她若是再看不出来,上官浩喜欢上顾轻寒,她就白活了。
将他的被褥轻轻掖了掖,替他盖好,正当她要起身的时候,突然一道强大而恐怖的气息传来。
陌寒衣身子猛然一惊,温和平淡眸子一道凌厉闪过,站起身,护在上官浩身边,如临大敌。
怎么了?上官浩不解陌寒衣突然紧绷的心,在他意识中,陌寒衣,一直都是淡淡的,什么事都无法轻易让她变色的。
上官浩,我们又见面了。
一阵风吹来,屋门破开,一道青色的身影飘闪进来。
上官浩听到这句熟悉又陌生的话,心里一颤。
陌寒衣身子一动,连对方的五招都没接到,就被来人点住穴道,动弹不得。
我们兄弟相聚,你一个外人,掺合什么?
咳咳……卫青阳,你做什么,放开陌小姐。上官浩挣扎着起身,不断咳嗽,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卫青阳。
许久不见,眼前的卫青阳,不知为何,让他害怕。他看似风轻云淡,随意潇洒,但眉宇间,却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戾气。
再看他周身的打扮。
一身雪白对襟锦缎,外罩青色外裳,雪白锦缎上,绣着他最爱的青竹,看起来与世无争,飘逸淡雅。长身玉立,风姿翩翩,怀抱一把墨色古琴。
他的脸上,戴着一张面具,只露出一双清冷淡然的双眸,这双眸子,同样清冷,同样温和,却让他有些害怕,里面的戾气仇恨实在太重了。
上官浩怔了怔,无名?
卫青阳将魔琴放在桌上,拉过一张凳子,坐在上官浩的身边,你终于知道了,无名就是我,我就是无名。
你既然……那你为什么要装……?咳咳……
为什么要装?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卫青阳升出莹白无骨的手,搭在面具上,停了足有三秒,才把脸上的面具解下来,露出一张狰狞恐怖的脸蛋。
这张脸说有多丑,就有多丑,到处都是刀疤,坑坑洼洼,比恶鬼还要让人恐怖。
上官浩身子一颤,不敢置信的看着卫青阳的脸蛋。
卫青阳,清冷的眸子紧紧盯着上官浩的一举一动,观看着他的表情。却见,上官浩不像其他人,看到他的样貌,不是嫌弃,就是害怕,再不然就是呕吐,吓昏。
上官浩有的,只是心疼与不解。让卫青阳身上的冷气淡了几分,伸手,将面具重新戴上。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是谁伤的你,到底是谁那么狠,把你伤成这样?上官浩颤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难怪,难怪他总觉得无名似曾相识,原来,原来他竟是卫青阳。
呵,伤我的人,伤我的人虽然还没有死,不过这个仇我会报的,我会让他生不如死的。卫青阳望着窗外,声里冰冷彻骨,透着无尽的仇恨。
上官浩又是一颤,突然感觉一阵冷风吹过。
你的孩子呢?已经半年了,他的肚子,没理由都不大呀。
孩子,没了,跟你一样,被那个暴君亲手打掉了。卫青阳讲这句话,几乎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只是戴着面具的脸上,还带着丝丝冷笑。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上官浩本就身染重疾,此时听到他的话,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