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府大厅门口处,一袭红色长裙的少女忽然出现在嫪毐视线中。
这位天下第一美人,这位拥有稀世美颜的绝色少女,正手扶着门框,痴痴地望着她。
即便此刻粉黛未施,妆容未抹,甚至青丝未束,散发凌乱,面容憔悴,依旧有着颠倒众生的美丽。
公孙女见到孙女,顿时眉头一皱,面露不悦之色道:“丽儿,你来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回去!”
“不必了~”
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嫪毐岂能让这老小子坏了自己的姻缘?
当即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了公孙丽姬面前,看着眼前清瘦许多的少女,他心中满是怜惜与心疼,轻轻伸手抚摸着她那憔悴容颜,柔声道:“傻丫头,怎么瘦这么多?”
公孙丽似乎感受到了心上人的柔情,不由凄然一笑,只觉凭君一语,便不枉这数十日的思念了。
这些天来,她过的无疑是很痛苦的。
若是寻常情人一般,纵是小别,哪怕一两年不见,却也没什么。
可她与嫪毐不同,让她痛苦的不在两人分别,不在两人异地相隔,而是祖父阻拦,更在于两国的对立。
她不是一般“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而是有着浓浓的家国情怀,有气度、有胆识的女侠。
原本可以像后世的黄蓉一样,做个英姿飒爽、为国为家的女侠,可如今,她却不可救药的爱上了秦人,无法自拔。
尤其是在知道他被秦王封为上将军的时候,更是痛苦的茶饭不思,难以入眠。
嫪毐牵着公孙丽的手来到大厅坐下,随后轻声道:“我知道你的痛苦,也懂你的想法,丽儿,你相信我吗?”
公孙丽怔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秀发凌乱的她,依旧难掩绝色,平添了几分凌乱美。
嫪毐笑道:“秦卫一战,在所难免,以我的身份,本来是不需要过来的,蒙骜将军乃是当世名将,征战沙场无数,战功卓著,有他率领十万秦军,卫国根本不堪一击。”
“可我还是来了,一来是要带你走,保护你和你的家人,不想你们枉死在此,二来,也可约束秦军,避免殃及平民,制造过多杀戮。”
公孙羽见此,冷声一声道:“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你们秦军想灭我卫国,尽管来便是,我卫国上下将士,皆是死战不退的勇士,另外,老夫是不会把孙女嫁给你的。”
嫪毐呵呵笑道:“我这次孤身来此,就不会空手而归,这卫国我要定了,丽姬她,既然与我两情相悦,我也娶定了,谁都阻拦不得。”
公孙羽呵呵冷笑道:“上将军好大的口气。”
嫪毐淡淡道:“原以为公孙将军是鬼谷传人,见识定然不凡,没成想,也是公私不分之人。”
公孙羽道:“你是想说,你与丽姬之事,乃是私事,不关秦卫两国?”
嫪毐道:“不是吗?公是公,私是私,秦卫之事,本来就是诸侯争霸,列国征伐,在所难免之事。战既然在所难免,那就是两国文武和战场将士之事。
丽姬既非两国朝堂文武,又非沙场将士,将军却要为此阻逆孙女的意愿,断送她的幸福,不是公私不分吗?”
公孙羽道:“事关家国存亡,历来便无私事,本将军身为卫国统帅,她既是我的孙女,那就不能嫁给敌国之将。”
“呵呵~”
嫪毐呵呵一笑,直接祭出了杀招:“将军忠君爱国,晚辈敬佩,不过秦军还有不到十日,就会兵临城下,想必卫国朝堂已然知道,并且有了决议吧?”
公孙羽哼了一声道:“是又如何?秦军虽强虽众,但自蒙骜领兵与魏武卒对峙于有诡时,我卫国便已整军备战,资备充足,又何惧之有?”
嫪毐冷笑一声,神色漠然道:“将军说的大义凛然,可我没猜错的话,卫君蛰自知难以抵御秦军,已然开始准备收拾金银财宝,带着后妃子女,准备弃国而逃了吧?”
公孙羽漠然注视着嫪毐,沉声道:“是有如何?主上安危,重于濮阳,若不走,难道要留在这里,受尔等禽兽屠戮吗?”
嫪毐呵呵笑道:“所以卫君苟且偷生,将士战死?”
公孙羽道:“本将军深受王上厚恩,不能不忠心以报,王上既然已经将守卫都城的重任交托给老夫。老夫便是卫国所有不愿屈从强秦之将士与民众的最后希望所系,纵然战死,也是死得其所。”
嫪毐呵呵冷笑道:“好一个死得其所。”
“我知道,将军忠君爱国,为大义而不惜身,更不在乎什么荣华富贵,别人说起,都言将军忠义无双,死于大义,天下景仰。”
说着,他话锋一转,却是道:“不过,在我眼里,将军却不过沽名钓誉之徒,为了保全自己的名节忠义,却陷卫国百姓和军人乃至王室于战火之中。”
荆轲怒道:“胡说,都是你们秦人虎狼之心,四处杀伐,残害无辜,没有你们,我卫国将士,又何用死战到底?”
嫪毐冷哼一声道:“自周分天下以来,向来便是弱肉强食,霸者生存,数百年来,灭国者多少?
区区卫国,一城之地,国弱卒少,不过附庸而已,苟延残喘,早该被人取而代之,别人之国可灭,偏你们卫国不能吗?”
说着,又道:“将军要以身殉国,成全大义,名留青史。可我要问问,连卫王都要奔走,投降也不过早晚之事,本来大战可以避免,城破人亡之危也可以化解。
却因为你,沽名钓誉,秦卫只能大战一场,双方势力悬殊,卫国必败,届时杀红眼的秦军,难免殃及无辜,你要害死多少忠心追随你的卫国将士?害死多少曾经卫国的百姓?甚至还会连累卫国王室?”
公孙羽道:“身为军人,保家卫国,战死沙场,是军人的职责,你一介江湖武夫,岂能懂得?”
见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一旁的公孙丽姬有些担忧,怕嫪毐话说的太重,祖父受不了,便伸手拉了拉嫪毐。
其实,她心里也很矛盾,不知道两人孰对孰错。
但归根究底,也不过是立场不同,观念不同罢了。
嫪毐示意她不必担心,随后看着公孙羽反问道:“可他们只是军人吗?除了军人外,他们更是人子,人夫,人父。
一场本可避免的战火,却因为将军而烧得愈旺,你全忠义之名,却会害得多少老人丧子,妇人丧夫,幼儿丧父?”
“届时卫国上下,便如当年的长平之战一般,无数将士枉死,父母无子养,妇人无夫依,幼儿无父怙?”
公孙羽老目怒张,气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气笑道:“那你所见,要我等都不战而降吗?”
嫪毐道:“便如东周一般,开城纳降。虽然周被灭,但城内百姓安居乐业,洛邑繁荣,更胜往昔,对于城内百姓来说,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说着又向荆轲和丽姬道:“你们也去过洛邑不久,我说的,可有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