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在亲王府门前的空地上,所有下人整齐地排好了队伍。
顾苍生跟着陈千紫来到此处,瞧见这一场面,不由一阵唏嘘,“真不愧是大户人家啊。”
陈千紫冷哼一声,“你不是立誓做一条咸鱼的吗?还会在乎这些?”
“不在乎啊,只是感叹一下而已。”顾苍生耸耸肩,继而轻咦一声,“公主殿下,你怎么知道我的人生信条是做一条咸鱼的?你真的对我很了解哎。”
陈千紫不做理会,径自扭头问身边的方王妃,“婶婶,府内所有的下人都在这里了吗?”
方王妃没有回话,只是给了身旁的一名山羊胡中年人一个眼神。
山羊胡中年人会意,对着陈千紫恭敬地拱了拱手,道:“启禀公主,亲王府上下所有仆从,除一人不知去向,其余人等,皆在此处。”
陈千紫双眼微眯,“一人不知去向?什么人?”
山羊胡中年人恭敬道:“此人名叫黄豪,乃是侍卫小队的一员,负责看守书房,几分钟前,正好轮到他当班。”
陈千紫双目一亮,“换言之,先前在书房窗外,对我发动突袭并远遁离去的,大概率就是这个黄豪?”
山羊胡中年人:“不能说大概率,肯定就是此人无疑,公主殿下若有需要,在下现在立马派出家丁,将此人捉来此处。”
陈千紫冷哼一声,不屑一瞥,“连杨大人都抓不住的人,你有信心?”
“啊?杨大人都……”山羊胡中年人不由一愣,“就我所知,黄豪的武功并不强啊。”
“那他就有可能不是黄豪呗。”顾苍生边抠鼻子边道:“要么是黄豪有意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实力,要么就是有人假借了黄豪的身份,那么真正的黄豪有可能已经被人灭口了。”
“那……”山羊胡中年人这下有些拿不定主意了,“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呢?”
陈千紫微皱眉,沉默不语,因为她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主要是手头的情报跟线索实在太少了,若是抓住了方才的神秘刺客还好说。
思索片刻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陈千紫忍不住瞥了眼身边的顾苍生,清了清嗓子,道:”先各回各位吧,婶婶,不介意的话,能否让我在此叨唠几日?”
方王妃面露难色,“我倒是不介意,只是你父皇跟母后那边……”
陈千紫摆摆手,“他们若是派人来找我,我会亲自出面摆平,婶婶不必担心。”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方王妃也不好拒绝,当即点头应允了下来。
“那就这样,解散吧。”语毕,陈千紫转身朝里走去,走了没几步,脚步一顿,扭头漫不经心地瞥了眼顾苍生,“你跟我来。”
“好嘞。”顾苍生没有丝毫意外,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跟着陈千紫走了一段路,根据路线,顾苍生猜测出这位公主大人的目标应当还是先前那个书房,当即开口问道:“公主殿下,您是打算再回书房找找线索吗?”
“嗯。”陈千紫惜字如金,“你怎么看?”
“嗯?”突如其来的提问让顾苍生有些反应不及,“什么我怎么看?”
陈千紫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黄豪的事,你怎么看?”
“暂时看不出什么来。”顾苍生双手背在身后,打了个哈欠,“好在看不出什么来不打紧,要是看出什么来了,那就有的说了。”
陈千紫秀眉微蹙,“什么意思?”
“我的建议是以不变应万变。”顾苍生耸耸肩,“或许线索自己就送上门了呢。”
陈千紫稍一思索,心中一定,“你的意思是……黄豪会自己现身?”
顾苍生点点头,不置可否,“终归只是我的猜测,不过……有的时候,不需要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不妨将迄今为止所有的事件跟参与者联系起来,这当中,最大的获利者是谁呢?”
陈千紫双眼微眯,“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想过,要说最大的获利者,确实,他的嫌疑最大,但我目前还没掌握决定性的证据。”
“所以你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不得不说,公主殿下果然聪慧。”顾苍生不着痕迹地拍了个彩虹屁,紧接着说道:“既如此,小生这里还有个建议。”
陈千紫:“说。”
顾苍生嘴角微微上扬,“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
皇宫,御书房。
当今皇上坐在桌后,皇后站在其身旁,听完底下杨大人的汇报,二人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皇上:“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杨大人低下头,恭声道:“属下无能没能抓住刺客,来此之前也去旅馆侦查过,据属下的部下禀报,几名特使今日并未离开旅馆,除此之外,公主殿下的状态,也让属下很是担忧。”
皇后娘娘满脸愁容地说道:“风铃今日的状态确实不太对劲,会不会是得病了?”
“这个……应该不是,公主殿下的气色倒是不差,就是……”杨大人欲言又止。
皇上:“就是什么?”
杨大人:“就是似乎对那个顾苍生,特别上心,特别了解,二人似乎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皇上眉头紧锁,回想起先前陈千紫在御书房内的无礼之举,一抹烦躁的情绪自心底升起,“你是说,公主与那个顾苍生私底下有交情?”
杨大人连忙说道:“属下不敢妄言,只是有这种感觉而已。”
皇后娘娘轻吸一口凉气,“你说,风铃之所以如此反常,莫不是有了心上人?而这个心上人,该不会就是……”
“荒唐!!!”皇上猛地拍了下桌子,气的满面通红,“一个江湖骗子,谎称名医揭下皇榜不说,还有胆量私通公主?!传令下去,立马将此人抓捕归案,打入死牢!择日问斩!”
杨大人:“属下遵命。”
语毕,起身就欲离去,然而才刚走出去没几步,一股恐怖的压迫感骤然临身,眨眼功夫连手脚都抬不起来,心神俱颤的同时,本欲出声提醒,猛然发现在这股压迫感下,自己居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这是什么?
“哦呦呦,这可不行哦。”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在这御书房内突兀地响起,“且不论你们能不能弄死他,他的自由要是被限制了,我这边可是会很困扰的呢。”
一名黑衣男子,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房间内,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托着腮帮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桌后的当今圣上。
即便是如此无礼的出场方式,如此嚣张的话语姿态,皇上与皇后在见到此人面容的那一刹那,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了慌张的神情。
皇上更是当即起身,脸上阴晴不定,似是在犹豫挣扎,视线不止一次掠向一旁僵立不动的杨大人。
黑衣男子嗤笑一声,抬起手打了个响指,杨大人这才恢复了行动自由。
恢复自由的杨大人二话不说,第一时间抽出腰间长剑,一边往皇上身前赶一边嘴中大喊:“有刺客!来人护驾!!!”
“行了!!!”一声大吼,却是从面色阴沉的皇上口中出来的。
杨大人一个急刹,脸上一片茫然。
“你先出去吧。”皇上冲着他抬了抬下巴,不容置疑地说道:“这是我的客人,没有我的允许,所有人不许进入御书房,去吧。”
“这……”杨大人面露犹豫,视线不止一次掠向一旁的黑衣男子,怎么看都觉得这家伙不是什么善类。
然而皇上的态度异常强硬,皱着眉头,声音顿时拔高了一个度,“还需要我重复一遍吗?”
听着这个语气,杨大人不再犹豫,归剑入鞘,拱手道:“属下告退。”
等到杨大人离去,房内只剩三人,当今皇上与皇后当即移步,迅速来到男子面前,而后……不假思索地跪了下去,以头抢地,以示尊崇,“参见大人。”
这一幕若是落在外人眼中,只怕是会惊掉一地眼球,显然,皇上先前让杨大人先行离开不是没有理由的。
“哦呦呦。”黑衣男子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嚣张的姿态一成未变,“当今皇上的跪拜,我可受不起啊,这可是要杀头的。”
“大人莫要开属下的玩笑了。”皇上依旧低着脑袋,不敢抬起,“在下能有今天的地位,全仰仗了大人多年前赐予的恩惠,虽然当上了皇上,但大人在属下心中的地位,从未有过动摇。”
黑衣男子摆摆手,“行了行了,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我也不是为了听你的吹捧特意来见你一趟的,起来吧起来吧。”
“谢大人。”二人先后站起,即便如此还是没敢坐下,依旧恭敬地站在黑衣人面前,脸上是满满的拘谨,“不知大人此番前来,有何要事啊?”
“嗯,怎么说呢……”黑衣男子轻抚下巴,悠悠说道:“有一个我很久以前就很在意的人,很想跟他有进一步的发展,只可惜他身边一直跟着一个棘手的家伙,有那个家伙在,我很难接近那个于我而言重要的人,现在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那个棘手的人跟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暂时分开了,我想着是时候跟他进行初步的接触了,没曾想刚刚又听到有人说想弄死那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所以现在正苦恼着要怎么办呢。”
皇上尚且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个对大人很重要的人,莫非……是大人的心上人?”
“不不不。”黑衣男子摆摆手,“是个男的。”
“啊这……”皇上面露异色,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是廖皇后先一步反应了过来,脸上忍不住流露出几分古怪之色,“大人说的,那个对你很重要的人,该不会是指……顾苍生吧?”
皇上徒然一惊,复又细细回味了一下黑衣男子方才的话,想通过后,脸色一白,咚的一声,又跪了下来,“属下该死!不知道顾苍生也是大人您的部下!是属下有眼不识泰山,请大人责罚!”
“啊哈哈,不不不。”黑衣男子笑着摆摆手,“我倒希望他是我的部下呢,只可惜不是,我跟他的关系……有些复杂,该怎么说呢……总之你先起来吧。”
“多谢大人。”皇上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尽管内心惊惧交加,还是开口问了一句:“大人,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以他对面前这位大人的了解,绝对不能问他的目的是什么,只需要了解自己需要做什么就好。
果不其然,对他的这番话语,黑衣男子流露出了满意的神情,而后轻抚下巴,沉思道:“怎么做呢,这我倒还真没想好,但是有一点是能确定的,那就是,不能限制他的自由,若非如此,那就没有意义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尽管心中有疑惑,但很机智地没有问出来,只是恭敬地点点头,道了声是。
“当然啊,也不是让你们保护他的意思。”黑衣男子笑脸盈盈地说道:“事实上,我本来还打算借你们的手把他逼入绝境,看能不能有意外收获的呢,现在看来,倒是可以找别人代劳啊。”
“代劳?”皇上稍一思索,便明白了黑衣男子话中的含义,“大人莫不是指……方亲王中毒一案的幕后主使?”
“是啊。”黑衣男子笑脸盈盈地点点头,“是个狠角色,我还挺期待他之后的表现呢,能达到我的预期就更好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与其由你出面,不如顺其自然,这样也省的他怀疑了;所以,你什么都不用做,跟我一样做个观众就好了。”
皇上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属下遵命,只是……这个幕后主使是谁,大人能否相告属下?”
“我不是说了吗?我对这之后的发展还挺期待的呢。”黑衣男子咧嘴笑道:“所以,怎么能在这里剧透呢?你说是吧?”
皇上知道自己无法忤逆这名男子的意思,无奈只得挤出一抹苦笑,“大人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