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仁殿内,现在就只剩下张文海和郁方相对而立。
“你可知我为何单独留你自此吗?”
“外甥不知。”
郁方也心中疑惑,张文海独自留他在这里显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他交代。
张文海面无表情,现在的他仿佛才像个一族之主。
“想来你也听槐序说过了吧,自你母亲去世之后,张家对王府的态度有所改变,不曾像从前那般鼎力支持,近年来更是少有来往,除了槐序,甚至没有一个张家人去过王府,外人也皆认为张家看王府式微,早已放弃了对王府的支持,想来你也认为舅舅是那不念旧情之人吧。”
“外甥不敢,舅舅如此做定是有自己的思量。”郁方如是说道。
在他看来,张文海如此做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他是一族之主,不可能因为私人感情而不顾家族利益,但现如今他如此说,看来其中别有隐情。
张文海微微一笑,看像郁方。
“其实你也不必替我说话,于情,你母亲是我妹妹,你是我亲外甥,我自应当帮扶与你,于理老王爷在世之时不曾少帮过我张家,看在他的面上我也不可能对郁王府不管不顾,世人皆知我张家向来保持中立,不倒向任何一家,可是他们却低估了我对你母亲的感情,在私底下,张家早就倒向了王府,之所以现在张家像是与王府撇清了关系,但其实之中隐情是不被外人所知的。”
张文海叹了口气,向郁方说道。
郁方也不催促,既然张文海留他一人说这些话,肯定是要把话讲明白的。
“其实张家与王府的关系一直很好,你的外公也就是上一任张家家主与你爷爷是莫逆之交,我与你父亲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当年我父亲便将梓鸾许配给了你父亲,让张家与王府互为姻亲相互支持,你更是我看着长大的亲外甥,由此可见两家关系何其紧密。
你父亲天纵之才,是郁王府这么多年来除了第一代郁王之外最优秀的天才,年仅二十便以凝神境后期的修为震惊文州,不到三十便已经踏入筑神境,一身王府绝学出神入化,我自愧不如。
但当初的他年轻气盛,也招惹了许多仇家,别人都以为你的废脉是先天而成,想来你自己也是这样认为吧?”
“难道我的先天废脉是人为的?”郁方震惊了,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废脉是上天不公,天生便是如此,但现在听张文海说来其中居然有蹊跷。
张文海一声冷笑。
“哼,老王爷如此人物,他的儿子又岂会是先天废人,当年你母亲已有身孕,有歹人趁你父亲不在,买通了王府中人,在你母亲的安胎药中投毒。
没有防备之下,她喝下了这带有剧毒的汤药,还好你父亲回来的及时,找出了那下毒之人,亲手将之击毙,但你母亲却已经陷入昏迷。
他心急如焚,用真气护住你母亲的命脉,遍寻名医,但最终因为你母亲中毒过深,眼看着就要保不住你,但她还是倔强地不想放弃,自废全身修为,护住了你。
饶是如此,也已经伤了你的根基,虽然性命无碍,却是先天废脉,一生都只能停留在修气境,无法再向前一步,后来的事你也都已经知晓,你父亲他不肯放弃你,年复一年地寻找着续脉之法,却在奔波途中遭受伏击,黯然陨落,一代人杰就此闭目。”
郁方一时难以接受,原来自己的一切不幸都是人为的,那些人真是该死!
看着面前愤怒又迷惘的外甥,张文海也是颇有些无奈,毕竟他还只是个不及弱冠的孩子,真相对于他还是太过残酷了。
“舅舅可知是何人所为?”
“我也不知,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当初毒害你母亲的人与围攻你父亲的人是同一伙人,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是谁,但他们的来历都指向一个地方,冥狱门。”
“又是冥狱门,这个宗派很强大吗?”
“对于冥狱门我也是知之甚少,只不过他们的强大不是我们能理解的。这么多年来我也只打听到冥狱门是整个神临大陆魔道宗门的魁首,实力强大至极,他们真要是想灭了文州城也不费吹灰之力。”
张文海一脸凝重,看来这冥狱门对他的压力也非常大。
听舅舅如此说郁方心中又不免有些疑问,按理来说这小小的文州城应该入不了他们的眼才是。
“看来你也想到了,文州城本就是大华朝一个偏僻小城,本来不应该引起冥狱门这等庞然大物的觊觎,但其实他们的目的只是你们郁王府而已。”
“不对啊,曾经郁王府虽强,我父王也不过是筑神境的修为,怎么会引起他们的重视?”
“你之前失忆了,自然是不知道其中隐秘。
其实你们郁王府并不是土生土长在这文州城的,而是从京都华京城迁过来的。
当初不知因何缘故,郁王府被当时圣上贬到文州城这穷乡僻壤之处,没有圣上手谕,永不得重回京城。
据你父亲所说,曾经的郁王府实力极其强大,但自第一代王爷之后再也没有出过那等天才人物而逐渐式微,直到最后不知所为何事,惹怒了当时的圣上,天威震怒,将郁王府流放于此。
本来你父亲是最有希望带领郁王府重返京城的,但怎奈何天妒英才,正值壮年却黯然而逝。
冥狱门不会觊觎现如今郁王府的其他东西,那么他所想要的就只有一个东西。”
“舅舅是说我郁王府的镇族神功,《江浪奔流诀》?”郁方恍然。
“不错,你郁王府的《江浪奔流诀》强大无比,在整个大华朝肯定都是上等武学。
虽然我没有修炼过,但从你父亲身上便能看出端倪,因为其他人与他的差距太大了,在我见过的人中,同境界的没有任何一人是你父亲的对手,况且举手投足之间便能镇压凝神境的强者,就算是其他筑神境强者也不可能做到如此轻而易举。
但真正让你父亲成名的是他能够越境界战胜对手。
当时他以筑神境巅峰修为竟然战胜了一位破神境的强者,虽然只是破神境初期,但也是相当的惊世骇俗了。
如若没有其他的因素影响,能让你父亲如此强大的原因就只能有一个了,那就是所修功法极其强大。
我想冥狱门所看重的便是这个了。
虽然他们当年未能得手,但从他们接二连三的行动来看,对于《江浪奔流诀》他们还是很有兴趣的,只是近几年可能是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他们并没有开始行动,想来应该是被什么事情拖住了,才未能发难。”
郁方点点头,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的通了。
《江浪奔流诀》只有王府直系血脉之人才能修炼,他们没能得手也不意外。
只不过这几年他们没有行动并不代表着以后也不会行动。
郁方皱眉,现在的他还不足以对付他们,若是他们再次卷土重来那就相当棘手了。
“赶快提升修为才是正经,只有自己强大才能不惧任何危险。”他心中暗想着。
“这几年我之所以一直表现出对王府不管不顾的姿态,就是为了让他们降低戒备。
前些年你风流放荡,十足的败家子模样,再加上人人所知的先天废脉,导致有心之人不再重视与你,在他们看来《江浪奔流诀》早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只是什么时候来取的区别而已。
他们越不重视,你就越安全,至于当初的你是真的自暴自弃,还是另有所图便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张文海意味深长的看了郁方一眼,按他所想,之前的郁方很大可能也是为了保全自己才做出如此姿态的。
郁方一怔,听舅舅这样说,他也有些怀疑曾经的自己是不是故意做样子的了,若真是如此,自己可真是错怪了他了。
不过都已经成了现在这样了,也就不多想了。只是自己现在也算不是得到了姚家的支持,想来他们也该加快脚步了,要当心才是。
郁方暗中如此思衬着。
“最近的文州城是不会太平的,其实姚家也面临着相当大的风险。
据我所知朱无期向来看不惯姚广宗,他的野心极大,若不是当初老王爷将他打成重伤,境界后退的话,他也应当早已步入筑神境了。
也正是如此,他才异常记恨郁王府。但现在你得到了姚家的支持,他又忌惮张家的威胁,才不敢轻举妄动。
他派朱无行在你大婚之日送上贺礼,看似重视,其实只是不想打草惊蛇。
前段时间我便得到消息,在马上要举办的五族大比之上,他朱家就要联合五家中其余两家对姚家发难,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两家,也不清楚朱无期是如何说服那两家的,但消息确实是真的。
如果姚家垮台他绝不会放过你郁王府的,姚广宗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不过他是如何想的我便不知了。
此事你知我知便可,莫要声张,包括对于外甥媳妇也不要多说。”
郁方心中吃惊,看来最近文州城当真是暗流涌动。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
“舅舅放心,外甥明白。”
“你明白便好。”张文海点点头。
“个中隐情想来你也都已经明白,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想要报仇切不可心急,现在的你太过弱小,当一步步来,缓缓图之。”
张文海郑重地说道,虽然他不相信郁方有能力报仇,但他还是要提醒一下他,免得他做出什么傻事,他可是郁王府唯一的独苗了,决不能出任何差池。
“舅舅放心,我明白自己地斤两,断不可能做不自量力的事的。”
其实不用张文海说,郁方也心中有数,冥狱门势大,不可能是他现在能撼动的,不过现在不行,并不代表以后不行。
“行了,别的事情舅舅也不多说了,其中的利害你明白就好。还有一件要事,你要听舅舅的。”
张文海盯着郁方很认真的说道。
“舅舅但说无妨,我能做到的绝对不会推辞的。”
“你当然能做到,也必须做到,你要努努力,赶快生个儿子,王府决不能断了香火。”
郁方一听,差点当场背过气去。自己怕什么就来什么,没想到他舅舅比他还急。
“舅舅这事不着急吧。”郁方苦笑道。
张文海一听,突然板起脸来。
“着急,怎么能不着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你父母都已不在,我就是你的家长,这事你听舅舅的,再说了如此娇妻,你有什么不愿意的啊?你的艳福有几人能比?你还不乐意?”
“不是,老舅啊,她才十六岁啊。”
“十六岁怎么了?你舅妈也是十六生的槐序,大老爷们连老婆都摆不平,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郁方欲哭无泪,他实在是没想到,张文海会提出这么个要求。
“既然舅舅发话了,外甥尽力吧。”郁方苦笑道。
“不是尽力,是一定,你这孩子,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但说无妨,都是大老爷们,有什么不好说的,磨磨唧唧的干甚?”
“舅舅,您可是读书人,注意形象啊。”郁方冷汗直冒。
“读书?读个屁。死读书如果真的有用的话,我早就成圣人了。行了,既然没问题,就这么说定了。你去找槐序吧,马上准备准备,来守仁殿吃顿家宴。”
张文海挥挥手,示意郁方下去。
郁方如临大赦,向张文海行了一礼,便连忙向外跑去,这里他一刻都不想再待了。
“这臭小子。”
看着落荒而逃的郁方,张文海摇摇头,笑骂了一声,便紧接着离开了守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