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了,时景这才松弛下来。
刚才一个照面,她就判断出来这个叫樽儿的丫头虽然外貌长得憨厚老实,但思维清晰,处事老练,颇有几分大将风范,不是一个容易糊弄的人。
她虽然顶着这具庆国郡主的身躯,可是内里却是一个截然不同的灵魂。若是强行冒充,恐怕不消多久,就会被看出端倪。
古代人信奉鬼神之说,像她这样的情况,至少也得被扣一个“鬼上身”的帽子,到时候,说不定会被架起来烤熟。
不!她宁可从高耸的山崖上坠下摔死,也不要被活活烧死!
这么说来,她倒还要感谢昨夜那位浴中美男了,后脑勺的伤想必是他弄出来的,他的恶意反倒成全了她“失忆”的借口,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不多时,小丫鬟领着太医进来,跟随在侧的还有一名身着天青色锦袍的少年。
少年十四五岁模样,虽然长得十分清朗秀气,但眉眼之间稚气未脱。
他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小景,听说你脑袋受了伤,什么都不记得啦?来,你看看,还记得我吗?”
时景摇了摇头:“你……你是谁呀?我们很熟吗?”
她当然不可能认识少年,但看他锦衣华服,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又能自由出入这府邸,心里猜测这位恐怕是宫里头的皇子皇孙。
少年闻言顿时捶胸顿足起来:“可恶!到底是谁敲坏了你的脑袋?你真的连我都不认识了!”
他眼泪汪汪地望了过去:“我是你表弟萧祁,我母妃是你嫡亲的姨母。我俩从小一起长大,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比我和你更亲的了!”
表弟?姨母?
时景朝引路的小丫头看了过去。
丫头很是机灵,连忙点头:“二皇子说得没错,淑妃娘娘和咱们家的王妃确实是亲姐妹。”
萧祁点点头:“对对!等太医治好了你的病,你就会全想起来了。”
他一把拉过太医:“赵院判,快点给小景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院判乃是太医院的首座,除了帝后与有位份的宫妃,不轻易出宫给权贵诊病。
但庆阳郡主地位尊崇,在陛下心中分量极大,所以郡主府的人来请太医时,他便主动将这差事揽了下来。
他一阵望闻问切,眉头皱得越来越深:“郡主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时景一脸无辜的表情:“嗯。”
“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嗯。不知道。”
“那郡主脑海中最早的画面是什么?我的意思是,除了今日醒来后看到的,郡主可还能记起别的画面?”
时景想了想:“依稀好像看到了一个正在沐浴的男人,但我不记得他是谁了。”
昨夜那个男人知道她的身份,想来早就已经怀疑她的表现了。
所以,她得想法子让那个男人闭嘴。
把一位郡主弄失忆这种事,如果他识相的话,就该把昨夜的事烂在心里,半个字都不敢往外说。
至于正在沐浴的男人,那可就多的是了……
咳咳,听说她是在一个小倌馆门前晕倒的,那么寻常人一听,恐怕都不会往宫里的那位身上想。
这便也就成了她和那个男人之间的秘密。
二皇子萧祁一听,顿时叫了起来:“小景,你在说什么?男人?你搞成这样是因为男人?”
他气得哇哇直叫:“我老早就跟你说过了,这个世上你能信任的男人就只有我一个!别人见你美丽单纯,出身尊贵,还有父皇的许诺,都把你当成一块大肥肉盯着。我让你警醒一点,别让男色给蒙了眼,你就是不听!瞧吧,瞧吧,就遇到了这种事!”
时景……
她照例望向了小丫头。
丫头连忙说道:“二皇子消消气,郡主什么都不记得了,现在还是看病要紧。咱们先听听太医怎么说?”
她转身问道:“院判大人,我们郡主……是因为后脑勺的伤造成的吗?”
赵院判思忖片刻:“郡主伤得不重,照理不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只是人的头脑是十分精密复杂的东西,也有可能是碰得不巧,这个不好说得绝对。只是……”
他顿了顿:“郡主昨夜似乎用了五步醉。”
话音刚落,不只是小丫头,连萧祁也吸了一口凉气。
时景皱了皱眉:“五步醉,那是什么?”
丫头忙道:“是一种特制的烈酒,只要喝下一口,五步以内就会醉倒。若是喝得足够多,那么醉个三天三夜都醒不来。听说是从西域的黑市流传过来的,但也只是听说。我一直以为那都是传闻中的东西,没想到是真的!”
虽然那东西算是一种酒,但是从性能来说,已经是高品级的迷药了。
怪吓人的。
赵院判点头:"五步醉是真有其物的,只不过那是禁物,庆国对此管控极严,京都城内更是绝对不允许这东西流转的。我也是研究药理时,特地向陛下请求才能一窥究竟。"
他面色骤然肃穆起来:“看来,市面上流入了不该有的东西。”
时景小心翼翼问道:“那东西能让我变成这样?”
赵院判想了想:“我对此物的研究不算很深,照道理来说,应该不会。但每个人体质不同,也不知道郡主用的量大不大,所以……也不一定。”
萧祁闻言嘟囔起来:“这也不一定,那也有可能,总之就是找不到原因呗!”
他哼了一声:“院判大人,找不找得到原因先不去管了,小景已经这样了,咱们能不能先想想办法把她治回来?”
“这……”
赵院判面有难色:“人的头脑非常复杂,不搞清楚原因,很难对症下药。郡主的情况复杂,一时也不好下定论属于哪一种。我只能先开一些安神醒脑的汤药,等一一排除了症结,再行诊治。”
他顿了顿:“郡主也不用过于担心,大多数由于外伤引起的失忆症都是短时的,说不定休息两日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萧祁冷哼道:“说了也等于没说。”
时景忙道:“表弟不要这样说话!赵院判做事细心,考虑周全,有他医治我很放心的!”
她顿了顿:“再说了,我身体健康,只除了不记得以往的事了,什么都很好。可是不记得就不记得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记得的事,你可以说给我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