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传出来消息,陛下打算要在腊月二十六日举办一个赏梅宴,将京都城内世家贵族的孩子们都聚在一块儿,赏花作诗。
也邀请了燕国的七皇子和九公主。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怕不是就要从中选出和亲燕国的人选了。
赏梅宴原本是交由皇后主办。但皇后这阵子得了风寒,身子不好,已经好几日闭门不出。
淑妃又是个畏寒的人,这大冬天的让她从春澜殿中挪动出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是以,这差事便就落到了庄妃娘娘的身上。
庄妃倒是有兴致,认认真真地将宴会的地点选在了梅花开得最好的东山。
她娘家在那里有一座温泉别庄,就在半山腰上,占地辽阔,竟还有一座小型的猎场。
焚香,煮酒,饮茶,作诗,烤鹿肉。
庄妃娘娘想得周周到到,把她自认为最好吃的最好玩的都搬了出来,总算得了陛下四个字:“还算有趣。”
陛下难得夸人,尤其是难得夸她。
庄妃娘娘听了这话,就更和打了鸡血一样,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设宴布置中去了。
宫里的三座巨佬不是病了,就是冬眠了,现在连庄妃娘娘也忙得飞起,这种平静之下,反而让江丽妃风生水起。
陛下一整个月来,夜夜都召丽妃侍寝,今晨她起来后“呕”了一回,没多久,陛下就晋了她为贤妃。
江贤妃有孕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般飞到了各家各殿,不出半日,整个京都城都知道了。
与其他的老牌勋贵不同,威远伯府江家不是跟着太祖一起打江山得来的功勋,算是新贵世家。
虽然野心勃勃,但奈何根基浅,不像其他的家族那样五百年来互相联姻,使得他们枝枝节节水乳交融,早就无法分割。
或许,这便是江贤妃能够有孕的原因吧。
都是千年的狐狸,这一点,谁又看不破呢?
威远伯江镇宁收到了宫里传来的消息,摸着银白色的长须在院子里抬头看天,身后站着的是他二弟的嫡长孙江麓。
“小九,去准备一下,腊月二十六日的赏梅宴上,便是你江麓让世人皆知的时刻!”
江麓恭声道:“是,伯祖父。”
……
赏梅宴那日,时景打扮停当,从铜镜之中望向身后的殷行:“你真不去?”
殷行一边将她耳畔散落的碎发撩起,一边说道:“真不去。”
他轻轻地笑:“我想了想,我不去才是对的。”
“嗯?”
殷行俯身凑在她颈间:“上回你刺激了一下周温婉,她想来不会善罢甘休。那些人既然存了心要将你置于死地,不会白白错过这样的机会。”
他顿了顿:“宴上人多,都是世家子弟,法……不责众。”
时景一旦在梅花宴上出了事,陛下就算再愤怒,难道还能将今日去赴宴的所有人都凌迟处死吗?
不可能的,那可是整个京都城的未来。
最后,倒霉的人,恐怕只有组织宴会的庄妃。
但庄妃娘娘身后还有宁远大将军,陛下若不想自乱阵脚,也不能真要了她的命。
这一局,稳赢的,若他是那幕后之人,也舍不得放弃这样好的机会。
时景的眼眸动了动:“所以,你打算就让我一个人去赴死?”
殷行的双手轻轻搂住她的腰肢:“怎么会?就是我死了,也不能让你死啊!”
他笑嘻嘻地说道:“放心吧,我早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而你,只要记住,万事小心便可。”
男人嬉皮笑脸地说着俏皮话,仿佛那些事关生死的算计都不过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玩笑,谈笑间便可灰飞烟灭。
时景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殷行,你是不是很快就要走了?”
因为留下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才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将谋害她的黑手找出来,消灭掉。
为此,他不惜将她摆在明面上,吸引着那些对她蠢蠢欲动的杀手。
殷行的脸色渐渐紧绷起来,良久,他点了点头:“嗯,该做的准备已经都差不多了,最晚在除夕夜。”
他万般不舍地开口:“小景,我恐怕不能陪你过这个新年了。”
但愿此后还有机会陪你共度更多个春节……
时景心中微微一酸,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该说的早就已经说过,不该说的,也没有必要再说。
她幽幽叹了口气:“好。”
殷行将金簪往时景的发髻上戴好,然后伏在她耳边低语两句:“这簪的头我给你磨尖了。”
“磨尖?”
“嗯。害你的人手里有五步醉,我怕他们故技重施。我在金簪身上抹了点清热解毒的药粉,或许未必有用。”
“所以,你将簪子磨尖是以备我中招之后神智不清时,可以刺痛自己保持清醒?”
“但愿用不到。”
殷行将簪子整理好,目光灼灼地望着时景:“真好看!”
忽然,他指了指放在里屋的一个大木头箱子说道:“时惜墨送来的,说都是你小时候的玩物,里面有好几个旧拨浪鼓,也不知柳雾月要的是哪一个。”
他顿了顿:“等你花宴回来,我俩一起找好不好?”
言下之意,他会尽心守护好她的安全,别将今日这宴当作太大的负担,一切自有他。
时景点了点头:“好。”
她刚出了寝殿的门,便看到一身锦袍的柳雾月在门前踱步:“雾月?”
柳雾月脸色微红地过来:“郡主。”
他不知怎得说话有些结结巴巴起来:“我……我也接到了今日梅花宴的请柬。”
所以,这是在等着要和她一起赴宴的?
时景笑了起来:“那就一起走吧。”
柳雾月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倚在门上的殷行:“殷兄……不去吗?”
殷行笑着摇了摇头:“我不去。”
他忽然上前几步走到了柳雾月的身前,抬手拍了拍他肩膀:“雾月,今日就你与郡主同行,记得照看好她。”
柳雾月点点头:“好。”
殷行目送着时景和柳雾月离开,返回屋内,换了一身衣裳,然后一个转身便就从此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