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节,庆帝在交泰殿设了家宴。
这是惯例。
对许多妃嫔而言,这也是一年之中她们唯一可以见到陛下的日子。
穿上提前许久精心制作的衣衫,戴上最华贵的首饰,画一个精致美丽的妆容,后宫妃嫔们都卯足了劲想要在陛下面前讨一个好。
但也有人对此毫不在意的。
淑妃娘娘怕冷,一到了冬天,任何宴会都不能勾动她兴致,元宵家宴自然也是早早就称病推辞了。
皇后娘娘虽然对此事淡淡的,但往年也会给足陛下面子到场,但今年却不知因何缘故,也不曾出席。
庄妃娘娘因为东山别庄刺客一事被陛下禁足,今日自然也不能来。
后宫最大的三尊佛不在,倒是让新晋的这位江贤妃娘娘拔得了头筹,坐在了庆帝的身侧。
这不免引起了其他妃嫔的议论。
“这江贤妃真是走了大运,入宫才两载便就怀了龙嗣,若是叫她一举夺男,诞下了皇子,那她岂不就是一飞冲天了?”
“我听说贤妃未出阁前是个出了名的草包,就空有美貌而已,谁料到她入宫之后居然那么受陛下宠爱……也是运气……”
“我听说前两日在朝上,陛下许了威远伯生杀大权,让他全权彻查周家那个刺杀郡主的案子呢。都说陛下这是要重用江家的意思,这江贤妃一人得道,整个江家都鸡犬升天了呢!”
“后宫的事连着朝堂,这是自古就有的事,你们酸什么酸?要怪就怪自己不够得陛下的心吧。”
“也是,只怪自己不会揣摩圣意,够不到陛下的心。不像人家,都怀上了还霸着陛下呢!”
“是啊,陛下一月之间竟有二十日是在贤妃那过的,从前也就罢了,如今她怀了身子,陛下竟宁肯空置着,也舍不得离了她。这必定是有她的手段的。我是自愧不如的。”
“咳咳……”
妃嫔们议论到后来,都好像在八卦别人的事情一样,越说越兴奋,也越说越大声。
眼看着再这样下去这里的动静就要被陛下注意到了不好,端妃娘娘忍不住咳了几声:“你们啊,在背后议论几句也就罢了,怎还在人前就闲聊上了呢?”
端妃虽然不受宠,这十几年来都不曾承过龙恩,但她是陛下还在潜邸时就纳的侧妃。
入门早,年龄大,膝下还收养了去世的萍贵人所诞下的二公主丽仪,端妃娘娘说的话还是有点分量的。
众妃嫔顿时噤声。
恰好这时,陛下的目光转向了端妃:“丽仪怎么不在?”
端妃连忙起身回禀:“陛下,丽仪前两日受了点风寒,虽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她年纪小,身子单薄,臣妾没有带她过来。”
丽仪公主今年十岁了。
她的生母萍贵人生前只是端妃寝殿的一名小宫女,有一次替端妃送东西给陛下时,也不知道怎的得了陛下的眼缘,在皇极殿承了恩,只一次就怀了身孕。
然后才封的美人。
说她运气好,那运气自然是极好的。
可是说她运气差,那运气也确实有些差。
萍美人怀孕到了七个半月,也不知怎么了摔了一跤早产生下了丽仪公主,公主才刚落地,当娘的就闭了眼没了气。
是死后才被追封为萍贵人的。
丽仪公主从小没了娘,便一直养在端妃娘娘的膝下,视端妃为亲母。
端妃虽然无宠,但有了孩子,日子也算过得不错。
只可惜,丽仪公主先天不足,身子特别娇弱,一年之中倒是一大半的时间是在病榻上躺着过的,剩下的一半时间也在养病。
所以外头虽然知道有一位二公主,但却没有人知道二公主长什么样。
庆帝虽然对庆阳郡主特别偏心,但平心而论,若是没有庆阳的存在,他对其他的子女也不算没有心。
申仪公主自然不必说了,膝下的大公主,其实也是被娇养着长大的,只不过有了庆阳这样的对比,才让她心理难平衡罢了。
像丽仪公主这样体弱多病的小可怜,庆帝虽然不时常见她,但却总会记挂着问起,一月之中,也总有一两次会想到去看看她。
也正因了这缘故,端妃娘娘虽没了龙恩,但她殿中却总是赏赐不断,也无人敢欺。
庆帝点了点头:“说起来,朕也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丽仪了,你和她说,朕明日去看她。”
端妃福了一身:“那臣妾便代丽仪谢过陛下了。”
庆帝摆了摆手,目光又落到了时景身上:“小景,你过来!”
时景身为一位外姓的郡主,原本座次就排得比较远,这是规矩,不能废。
但庆帝每一回都会亲自让人在他身侧加一张小几,这一次也不例外。
虽说是一年一次见惯了的场景,但妃嫔们见状心里难免还是会有些发酸:“陛下对庆阳郡主当真是特别,她这一搬过去,就坐在陛下身侧,这可是连申仪公主都越过去了呢。”
“你们听说了吗?这位庆阳郡主上一回国宴还带了男宠入殿,陛下竟也没有责罚她……”
“小声一些!这位郡主乃是忠勇王的遗孤,陛下如此待她,都是因为忠勇王的缘故,这是陛下的仁义!”
“得了吧!忠勇王确实是国之栋梁,他当年为国牺牲,我虽然年龄小,也是为他流过眼泪的。但国之栋梁那么多,有的是为国牺牲的将领和大臣,陛下可没对别人这样过!”
“端妃娘娘,您是跟着陛下从潜邸出来的,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啊?”
端妃又咳了一声:“陛下仁义,善待烈属,这是我大庆之福。再说,庆阳郡主也是皇后娘娘的侄女,陛下敬爱皇后,爱屋及乌,也是常有的事,哪有什么其他原因?”
她摆了摆手:“好了,别说这些了,歌舞就要开始了,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聚在一块儿,还不好好乐一回?”
那些妃嫔还算尊重她,果然便不再提起此事了。
但端妃的目光却动也不动地落在了时景脸上,她的眸光随着烛火的摇曳而闪动着,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可真像啊!”